月亮升起，照在细剑上，像一条银丝横在半空。
“如果陛下有这等本事，未免浪费。”
“浪费什么？”
炎娜一把将镰刀扛回肩上，一手叉腰，紧致曲线尽展。
“给那些无用的弱势魔族创办学校，编纂教材，陛下如有这种时间，还不如从强势魔族中挑人好好军训。”
伊斯好笑。
“就算往强势魔族里挑人，有人会来我这里吗？”
上任魔王式微，魔界早已是军阀割据状态，有能者尽皆投入六大将军或贵族豪门之下。
“再者，我也不觉得从强者里面挑人就是绝对。”
伊斯看着西洋剑上反射的月光，突地一笑。
他想起自己的西洋剑启蒙教师，她是个混血儿，黑发碧眼，一听让人浮想联翩，见面让人大失所望，混血有混的漂亮的，混的不漂亮也大有人在，他的老师就属于混的不漂亮的大数据族群。
外貌真说不上美，称赞有气质是对容貌最低底线的评价，但一拿起剑来，浑身像是发着光。
伊斯学剑原因，一开始不过是看多了十里坡剑神，成天在家举着木剑也想当大侠，身为监护人的姑姑一看，嗐！总得让这无处发泄的精力有出口，带他学武术，但伊斯对那些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鼻子一皱，调头就跑，被滴溜着转了一圈，最后没法，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看了西洋剑课程。
这课程很小众，没啥人学，教室位置弯弯绕绕在巷子深处，还挺简陋。
但当击剑老师头罩一摘，九岁的伊斯就想学了。
那时他还不懂为什么。
慢慢的他懂了。
哪怕后来家中财务出问题，他半工半读，持续八年，都没有停了这堂课。练剑谈心，那是他为数不多难以喘息的青春岁月中带着的光亮。
直到他十七岁，而老师二十九岁时，老师告诉他，教室要停了。
她准备回家乡去。
他震惊，内心翻涌，酸涩疼痛，那时还年轻，总觉得日子很长，他还没经受过缘分的突然断裂，只呆看她摩挲着手上一枚银戒，笑得和往常都不同。
他被一种冲动驱使着往前两步。
“老师，我喜欢你。”
到现在她惊讶的神情都还刻在记忆里。
“请你不要走，等我几年，我就成年了。”
下半句他卡住，想到自己家中目前的经济状况，突然就胆怯了。
老师倒是很快从惊讶中恢复过来，面色沉静。
“谢谢你，但我不能。”
“因为我比你小吗？”
“……也许吧！”她笑着说。
“人长大了，就学着会对很多事情妥协低头，但我并不是为了妥协而走的。”
她靠在窗台边往外看，风撩起刚齐肩的黑发。
当时，她是这么说。
“我教过的学生很多学生，但这么多年来我发现一件事，那些一开始资质优秀的学生，往往走不到最后。”
“因为资质好的人，在其他地方也拥有同样的选择权，人的成长总会有缓坡，而他们不喜欢磨，因此学生往往在这时间就离开我，他们可以选择其他更容易有成就感的事情。”
“最初的资质来看，你不是最优秀的，也不是垫底的，但最后跟着我走到现在的只有你，你成了我最好的学生，你有你的天分，不是从一开始一飞冲天，任何下苦工的技能都像过山门，你爬上了几百阶，得突破一次山门，很多人在山门前猛敲，进不去，最后泄气的停留在这扇山门的阶梯前。”
“但你不同，你遇到自己山门时，仍能屏除杂念的敲着，直到它为你打开。你能不断的前进。”
“你很强，比你自己想的还要强。而且你具备了别人所没有的特质，看着你，我觉得自己也在从你身上学习。”
“那是什么？”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说出来没意思，保留一点神秘感更有趣是不是？”
老师正视着他，他从她眼里看见晴空万里。
“谢谢你喜欢我，这是我的荣幸。”
他的初恋就这么结束了。
伊斯没有全盘解释，只是谈谈论调。
“我不认为，这不过是弱者的白日梦，事实上，强者越强，弱者越弱，这就是真正的常态。同样的考验，强者比弱者更容易过得去，如果过不去，那那些人也不过是自以为强的失败品。”
“没有谁是失败的。”
“我相信炎娜将军说的有道理，但我也有我的道理。”
每个人的道理都不过是眼中所见的主观。
炎娜听罢，讥诮一笑。
“我们可真是来了个体贴的陛下。”
还以为有点意思，结果浪费时间。
“既然炎娜将军问了本王一个问题，那礼尚往来，我也想问个问题。”
伊斯放下剑，自然垂落在身侧，那柄细剑被收回魔力，逐渐变成原先模样。
“炎娜将军是为了谁想要魔宫的人类女仆呢？”
冷不防一记重锤，炎娜没预料到，脑中一下纷乱。
伊斯一直都是谦和的，态度无所谓，满不在乎的，她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场游戏的结果上，太过在乎胜负与对战略的深思让她忽略整件事本身。
魔王看着一脸平静，眼里却有种狡黠，冷静地窥伺着她。
这才是他邀请聊天的目的。
电光石火间，炎娜明白了。
“也没什么，就看那个女仆稀奇，想带回去玩玩。我喜欢稀奇的东西。”
“没想到炎娜将军还是个有收集喜好的人。不过也是，谁不喜欢收集稀奇的东西？什么都有了以后，就想要那些少见的，那以后炎娜将军不妨来多走走，说不定魔宫里有什么是你觉得稀奇的，可以直接赢走。”伊斯点点头，认真回应。
“……陛下的建议我会考虑的，那就先告辞了。”
“送你。”
“不用。穿这样走大门，费事。”
说不上的不安笼罩，炎娜立判自己得离开现场。
窗户破裂，她缩着身子跃出窗外，在月光沐浴下变成一条红龙，鳞片在光下反射出一种赤金光泽。
她回头望了一眼，一拍翅膀走了。
徒留伊斯在原地，环视一周。
“……果然很败家，走之前还把最后一扇完好的窗撞破了。”
把剑插.回铠甲士兵的剑鞘内，伊斯走出门去。
炎娜背后有人，而那个人想要伊丽叶。
她虽然控制得很好，但一瞬间的惊讶并没有瞒过他。
伊丽叶，现在对整个世界的意义充其量就是个比较有天分的圣属性孩子，硬要说，就身世比较狗血，金斯坦伯爵的私生女身份，也不可能影响到炎娜判断。
会不会有那种可能？
还有另一个知道未来走向的人存在。
位面主说过：出了点意外。
如果不是系统出错，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