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伍·错

作者:夏索尔 更新时间:2022/1/12 20:58:56 字数:2203

烈光驱散云层。

撒在人们身上,暖意融融。

乌云盘桓在烈光周围。

却不得汇聚。

陈衣雪怔怔。

稍稍朦胧的醉眼顷刻间变得清醒。

嘴唇微颤,心神剧动,颤颤地伸出手,似是想捉住那抹烈光。

光芒在少女的身前,替她拦下了玉满堂的偷袭。

待光芒散去后,现出一柄神枪来。

其色暗金。

其尖锋锐。

其威浩荡。

其名镇国。

“丫头,这柄神兵你可摸不得,太重了。”

那是一道雄浑厚重的男子嗓音,甲胄碰撞声旋即自找女身后传来,脚步虽缓,却仿佛踏在了少女的心头。

豁然回首。

美目燕燕。

隐隐有水波流转其间,却似那一池秋水。

见陈衣雪愣住了,中年男子只是轻笑,来到她身边,摸摸她的脑袋。

“不错,高了,漂亮了,比几年前那个瘦不拉几的模样好。”

他的话令得小姑娘瞬间破涕为笑了。

“什么瘦不拉几!”

以前她也没那么瘦。

少女与男人对视良久,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衣雪······好久不见,这些年,大抵是让你吃了不少的苦了。”

少女摇了摇头。

已经无所谓啦。

再见就好。

再见最好。

只要不是再也不见,什么都好。

这位身披漆黑甲胄,手执暗金长枪者,正是大炎的镇国公。

陈飞绝拍拍小姑娘的肩膀,轻轻耸了耸鼻子,只觉得这丫头浑身上下一股子的酒气。

不禁苦笑了下。

学她什么不好。

偏偏学了喝酒。

先前看她的模样,也是那种沾酒必醉的样儿。

也是陈衣雪天资太高,竟将她那手醉剑融会贯通,成了她自己的招数,本以为还要再过几年,她才能学得会。

“爹······”

陈衣雪扯了扯陈飞绝的衣袖。

他又不自觉地陷入回忆中了。

陈飞绝一惊,苦笑了下。

“没什么。”

相逢之语,思念之情不必于此诉说。

“衣雪,你先退一退,接下来是上一辈人之间的新仇旧恨了。”

陈衣雪愣了愣,只见陈飞绝不再言语,拔出深入地面的长枪,便向玉满堂走去了。

小姑娘心领神会,敲敲因为醉酒而有些晕乎的脑袋,收起了逍遥。

的确可以退场一会儿啦,她要好好歇息一下。

离竹那边差不多也结束了。

血气淡了。

邪派败了。

倒是草率。

······

“衣雪那丫头,说是不留手,却总会心软一瞬。”

陈飞绝俯视着疲惫不堪鲜血淋漓宛若丧家之犬的玉满堂,口中似是埋汰,眼底却是温和。

倒是他的不是,令陈衣雪才入武林,便见到了人心险恶的一幕。

也算是好事罢,这妮子心思太纯良了。

长枪抵住玉满堂的心口,刺得他生疼。

玉满堂未死。

还留着口气。

一如陈飞绝所言,陈衣雪没出最后一剑。

“陈飞绝······”

玉满堂气若游丝,浑身内力尽皆散去,已然是没了功夫的废人,却仍然等着将要喷出满腔怒火的眼,死死盯着陈飞绝平静的面孔。

“陈飞绝······

你······不得好死。”

玉满堂挣扎良久。

嘴唇动了动。

很轻,很轻。

恰好能被陈飞绝听得清楚。

枪尖便再往前深入了一点,堪堪刺破了玉满堂的皮肤。

玉满堂觉得心口疼,不免肆意地狂笑起来。

“陈飞绝,你说啊,你说话啊!

沉默了?不语了?

你还能有什么话?

你倒是说啊!你给我,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啊!”

清脆的声音刹那间响彻了云霄,玉满堂惊讶地侧着脸,说不出话,左半边脸烫得火辣辣的。

陈飞绝依旧维持着出掌的姿势,眼底仿佛闪过了一抹微不足道的悲凉。

“你想我说什么······我又还能够说什么······

从你堕入邪道的那天起。

再不是一路人。

你只是个戏子。

演着滑稽的戏。

博不得看客笑。”

玉满堂怔住良久,从陈飞绝的眼中读出了不屑与悲哀,心头一股无名火腾然而起,一把捏住了枪尖,奋力站起了身。

摇摇晃晃。

晃晃荡荡。

他是深秋里最后一片残叶。

“你在笑我?你有什么资格笑我!

你只是个杀了我儿子的屠夫!

我要救他!

我只是要救他!

我有什么错啊!”

玉满堂甩开枪尖,死死地抓住陈飞绝的衣领。

温暖的阳光早已消去,乌云再度聚拢,将最后一点炽热挡得严严实实了。

一滴,两滴,千滴,万滴,豆大的雨点倾盆落下。

砸在陈飞绝与玉满堂的脸上。

沾湿了衣袍。

沾湿了甲胄。

玉满堂凄惨的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或是雨水了。

夹杂着满腔血腥,混着泥土的芳香钻入陈飞绝的肺腑,令他觉得有些不适与恶心。

陈飞绝冷哼一声,以大力推开玉满堂,其恍惚间再度摔倒在了地上。

只是这一回,玉满堂大概是没力气站起来了。

“玉满堂,你错得很呐。

你想做什么?

习邪派武功?

嚯······我还听说了,你得到的那功法修至最高层,便可得到逆阴阳,转轮回,所谓起死回生之术。

哼!

放屁!”

这世上哪有起死回生之术!

药王谷和毒王谷的人都做不到啊······

若是有这种方法,他早就去求了啊。

陈飞绝满腔悲切。

雨水自眼角落下。

“玉满堂,人死不能复生,活了那么久,你该懂的。

你为了修行邪功,杀了多少人,受了多少罪,我虽是不知晓,但也明白你已罪无可恕。

念你平日里为淮苏城尽心尽力,多少也是个清官,我不杀你。

但你的命不得留,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陈飞绝下了最后的审判。

转过头去。

不再看他。

玉满堂沉默良久,洒然一笑。

“镇国公大人啊,你果然是人面兽心的刽子手。

我想救我的儿子,你要了我的命。

我的儿子呢······

他也只是想活着罢。”

话音未落,陈飞绝豁然一拳打在玉满堂的脸上,怒目圆瞪,双目赤红,威严高大的身躯颤抖不止,尽力压制着心底的火。

玉满堂喷出一口鲜血。

嘴角一咧,将牙吐了出来。

这混蛋,打得真狠······

“气急败坏了?”

玉满堂心知命不久矣,便想再气一气陈飞绝。

熟料陈飞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怅然地叹了口气。

“原来你终究没有想明白······你只看到了你的儿子······

也对,天下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但我不行。

我是将军。

玉缘良临阵脱逃。

我必须亲手斩之。

方能安抚被他抛弃的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陈飞绝的脊背佝偻了些许,玉满堂怔怔地看着这位本应是威严的镇国公,不发一言。

大雨倾盆,在大地上积了许许多多的水洼。

雨滴落下。

溅起冰凉。

“玉满堂,你真的只是个被恨蒙蔽了双眼的可怜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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