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雪飘过。
飘于人间终。
怪异的天气,忽冷忽潮的。
容易得病,却更容易得不知所谓的心病。
飘摇山雪中,乌云压城不见天。
难免有心情压抑之感。
大雪盈尺。
晶莹如玉。
凡尘又有几多机缘能巧合地看见如此雪景。
更何况,算算时日嘛,如今已是早夏的时节,应当是草长莺飞的时光。
南方多淅淅沥沥或洋洋洒洒的雨,总不会是落雪的。
南宫衣雪有幸见到了早夏的雪。
只是可惜。
没有冤情。
却是极北太冷,雪终年不化罢。
看得久了,眼前都白茫茫一片。
无趣。
由衷地叹了一声无奈的气,南宫衣雪俏生生站在湖畔之旁,身边偶有小生灵的路过,她也不会去叨饶它们的生活。
她才是闯入者。
思绪万千,不觉有些怅惋。
明明是来给百姓治病来着。
偏偏又变成了与长生教无穷无尽的争斗。
杀人。
见血。
我为刽子手。
专斩人间恶。
稍稍想要抱紧自己啦······
南宫衣雪到底产生了些许惧意,没来由抖三抖。
若是杀的人多了,自己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呀。
比如······再也感觉不到杀人的罪恶。
也不再嫌恶眼前的血腥味道。
这样不好。
这样不好······
······
但人终究是要杀的,若是此刻犹犹豫豫的,谁能知会有更多无辜之人被牵连而命丧黄泉。
从淮苏城主宁以全城百姓作陪,只为寻求向陈飞绝报仇的一线机会起。
南宫衣雪便是完完全全地明白了,不可再犹豫不决。
优柔寡断不过是会让更多人丧命。
借口?
好笑。
从握起这柄剑的刹那,哪有什么借口可说。
自己从来不愿当什么正义的使者,也从来没人能评判别人心中的正邪。
此身此举,不过求得一个安稳逍遥的心安理得。
难得学会了至强的剑术。
南宫衣雪的笑容很洒脱。
少女衣雪。
血溅雪原。
······
钟离玖荧如鬼魅随行般豁然出现于南宫衣雪的身后,两柄长匕早早地握在手中,于苍白的大雪间显得极为阴冷漠寒。
“等你好久啦。”
少女笑得冷冽。
少女笑得和煦。
截然不同的意竟是完美地融汇于她的笑。
钟离玖荧是个很矛盾的姑娘,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难言的矛盾。
她既是清纯可人的邻家女孩儿,又是妖冶妩媚的魔教少教主。
她是刺客。
她是杀手。
她是剥夺有罪之人残余生机的处刑者。
南宫衣雪看向声音来处,原先无神悠然的眼眸不禁亮了几分。
嚯······玖荧换了一身衣服,是很好看的幽紫色。
而且看上去很方便在夜晚行动来着。
“好看。”
“你在说什么啊······”
钟离玖荧面色一红。
不正经的家伙!
南宫衣雪轻柔地笑了笑。
她实话实说罢了,钟离玖荧不好看她也懒得夸。
但总归是嫌弃地瞅了一眼自己的灰裙,虽说是挺华贵的衣裳,似乎不适合穿在这里。
毕竟是洛衣给她留下的衣服嘛,修修补补地改大了一些。
若是沾了污渍她会很心疼的。
“他们在哪?”
眼前湖泊宁静。
少女声音微冷。
逍遥剑跃跃欲试,能隐约察觉剑鸣声。
钟离玖荧见南宫衣雪如此,一时间也没了撒气的地方。
自己从来就没有能够治得了这只小姑娘的方法。
好气哦。
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啦,钟离玖荧舒舒爽爽地靠在大石头上,略紧的衣裙将少女的玲珑与朦胧勾勒得淋漓尽致,让南宫衣雪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小姑娘不会羡慕。
绝对绝对不羡慕。
钟离玖荧似是不曾察觉南宫衣雪的艳羡的目光。
忽地将长匕抛向空中,修长的美腿扫向长匕,令其朝着南宫衣雪的方向扎去。
南宫衣雪也不躲,只是稍稍偏过脑袋,任由长匕斩下她的一缕黑发。
至于身后树丛里的那一声惨呼······干脆忽略掉好啦。
“至于吗?”
“至于啊。”
“我躲不过怎么办?”
“怎么可能躲不过。”
钟离玖荧没好气地笑骂道,眼神多少含了抹嫌弃。
也是时候回答南宫衣雪一开始的问题啦,其实根本不用去找他们躲在哪里的。
毕竟鱼饵已经洒下,胜利的法则业已确定,接下来,当是愉快的反击时间了。
湖泊依旧宁静,或而有肥美的鱼儿高高跃起,砸碎镜般的水面。
南宫衣雪忽地看向半个时辰前放在一旁的鱼竿。
咬钩了。
······
自从斥候久久不曾传回音讯起,他便是明白了。
那俩丫头倒也机敏······专行潜伏之术的教中被无声无息地杀了。
若有可能,他当真不愿下令让长生教众包围她们。
只是······
他胸口一痛。
该死。
真疼。
也不晓得怎得做到的。
这种歹毒的蛊也能被炼制得出来呵。
不顾疼痛,他在心口暗骂声。
嘴角登时出现抹殷红。
忒毒了。
不过,尚有万幸之事。
至少他的闺女儿不用忍受恶蛊钻心的疼痛,她依旧能自由地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而非将命运掌控在他人的手中。
足够了。
满足了。
做父亲的很容易满足。
仅是略施小计,便能达成他的目的。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他可不会相信啊。
永生定然会察觉。
察觉他的蛊影响不到她,他无法完全掌控她。
但又是为何······永生真的强大到可以无视世间的桎梏了吗?
他不明白,或许永远也无法明白了,于是苦涩地笑。
能哭就好了,但哭不出来,泪已彻底干透。
“你们去杀了她们吧。”
他的语气沧桑却又苍白。
如他本人。
垂垂老矣。
行将就木。
仿佛一尊即将枯死的古树,如今的墨绿枝叶不过是被荼毒太久以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待目送长生教弟子离去后,他缓缓地转过身,虽然明白她们不会被区区长生教教众所伤。
但这道命令是他亲自下达的,胸口淤积得仿佛有块高山的巨石要将他死死压迫。
也罢。
且归去领罚。
从这一刻起。
生死不知。
······
湖边似乎只剩下南宫衣雪一人了,或者······不如换种说法,从少女拔剑的那一刹那,天地都将为之寂静。
她的手有些抖呢。
她的手杀了人呀。
杀了很多,至于逍遥剑不可避免地沾上一丝赤红。
轻轻颤了颤逍遥剑,剑锋再一次变回银白无双的模样了。
悠悠一叹,南宫衣雪烦躁地挥了挥手,将云气散去。
方才有些没控制好力道,下手太重了一点。
险些把道境的力量施展出来了。
云雨。
霜雾。
风雪。
她的剑和她的名字很像。
她是如万般天象般自由自在的可人呐。
钟离玖荧款款落在她的身边。
似是有些心有余悸。
方才感觉到一剑了。
南宫衣雪不知为何心情不好了一瞬,其浩瀚的剑意生生逼得自己从隐匿中脱离而出。
钟离玖荧本想问问她为何心情不爽的,但出于其落落思索的样子······
要不今日还是算了吧,能够剿灭一处邪教分堂已是大功。
接下来将雪龙城的百姓们治好就大功告成。
“刚刚,你心情有点不好?”
还是问了。
太好奇了。
钟离玖荧已经忘记了“好奇心害死猫”这句俗语,只差把“老娘好奇得一塌糊涂”几个字刻在脸上。
虽然少女不会这么无礼。
钟离玖荧可温文尔雅了。
南宫衣雪避开了她的目光,无奈地笑着。
“没什么,感受到长生教众所背负的血海尸山就火大了。”
她居然可以感受到因果,也以此明白其缘由。
长生教众沾染了太多的仇恨哟。
杀人。
被杀。
不过是有因有果。
但她果然还是很讨厌他们呀。
还是和平的日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