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惊鹊。
清风半夜鸣蝉。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人道“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声前”。
夏的晚,总是雨后蛙声多的。
宫中种了片林。
林不高叶不茂。
深处有座茂庙,给来往之人落脚之处。
只需绕过那条不甚湍急的小溪流,踏过那座蜿蜒蜿蜒的小桥。
自然而然地能看见,却也有豁然开朗之感。
确实是下过一场大雨了。
夏不燥。
分外凉。
尤其在林中,月华水也似的铺平开来,衬得女孩儿的面容精致而出挑,仿佛一位从月宫中下凡而来的小仙子。
女孩儿十四五岁了。
其实不能称其为女孩儿啦。
因为小弟小妹也长大好多。
她身为姐姐,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姑娘。
稚嫩褪去。
成熟未存。
眼底狡黠依旧,却多了几缕宁静。
但无论她再怎么长大,也肯定有不少的烦恼要倾诉而出。
这时不能找父皇,也不能找母后。
他们不懂。
不如不听。
她会来到小湖边上。
折一根杨柳枝,挖一条蚯蚓。
小林是她种在湖边的。
为了夏天乘凉。
可好用可好用。
女孩儿······不对,该称其为少女啦,已经长得好高了,大概能有姐姐那样子高。
这会儿坐在小凳子上钓鱼,修长的双腿不免有些局促地蜷在两侧。
坐姿肯定不会舒服,但这些年将她的锐气磨了些。
也有充足的耐心安安静静地坐着。
钓鱼多是件美事。
就是锦鲤不好吃。
柴。
少女不禁为姐姐能够硬生生吃下一整条而佩服不已,虽然她也曾对自己小小地吐苦水,无比地嫌弃锦鲤的味道。
今晚她不是来吃鱼的。
不过是夜晚太过无聊。
想了想,也就这么一处属于她的秘境可以前来。
虽说先前下了场阵雨,听得天边的雷声,应该还会有两场将要来临。
但自己好歹是快要宗境的一流高手,可以跑得飞快。
虽然会淋雨,却不至于成了落汤鸡。
父皇最近忙起来了。
整天窝在书房之中。
便是母后也将正在捣鼓的新奇暗器停下。
转而陪在父皇身边,帮着他参谋参谋,偶尔也会提出些建议。
父皇与母后的关系就是好到可以一起处理国政。
或许是别人难以想象的吧······
也很让人羡慕呢。
爱。
情。
明明可以组成一个词。
但少女一直觉得两个字应当拆开去解释。
摇了摇头,将胡思乱想尽数驱逐。
她才不是来探讨哲理的呢。
她是来放松自己的。
“姐?”
豁然间。
少年从背后靠近了少女,利落的短发堪堪遮挡了少年英气的眉。
少年个子很高,大概是吃得好,练得勤,在多数男孩子尚未开始长身子的时候,少年就与少女一般高了。
他还能再高点。
但是少女不行。
少女晓得的,她已经高不了太多啦。
往后将不再是姐姐关怀弟弟,而是弟弟照顾姐姐了。
突然没来由地落寞,至于不轻不淡地应了声。
少年没能察觉姐姐不佳的心情。
搬来凳子。
坐在她旁。
他比姐姐小二三岁。
心思却远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少年凝望着少女的侧颜。
姐姐是很美的姑娘。
落落大方。
机灵古怪。
与另一位他很熟悉的姐姐不同,那位衣雪姐姐会给人以出尘世却恋红尘的矛盾感。
少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红,连锦鲤咬了钩子也没能察觉,被少年戳了戳脸。
这才好歹提起鱼竿来,总是狼狈不堪极了,惹了一身水,鱼儿也没钓上来。
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气得少女恶狠狠地剐了少年一眼。
都怪他!都怪他!
也不晓得怪哪里!
反正撒娇是女孩儿的特权,她说这次怪他就是怪他!
在心里头别扭了好一会儿后,少女一时不知为何泄了气,将脑袋靠在少年的肩上。
“听和······陪姐姐一会儿好不好?但是不许盯着姐姐看哦。”
少年嘴角一抽。
要求有点点高。
玥明姐姐那么好看,不让他看的话他该看哪里?总不能瞪着湖里那群傻傻的鱼吧,被衣雪姐姐钓了一遍又一遍,如今又被玥明姐姐钓起来好机会。
记性呢?
七息啊。
那······那没事了。
少年还是答应了少女古怪的要求。
有时候什么都不想也挺好的。
鱼儿会犯傻。
人也会犯傻。
少年恍恍惚惚地又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了。
眼神分外清澈,少女却总觉得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偏开了点脑袋。
“听澜呢······她与你几乎形影不离,今日怎得没看见她?”
这时候就只要转移话题就好啦,少女暗暗地想。
少年倒是尴尬地挠了挠鼻尖。
咋说呢?
尴尬啊。
少年总不能说自己是被老妹儿推到这里来着吧。
老妹儿还挥舞着小拳头,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不晓得在图个啥给自己打气呢。
身为哥哥,他还不懂老妹儿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吗?
看来是时候限制一下小丫头阅读的题材了。
而且这妮子也不对劲。
最近总是痴痴地笑着。
问她。
也不说。
只是笑。
身为兄长的心瞬间揪得紧了。
妹妹才几岁啊?就把心偷了?
虽说在与听澜谈过后,少年被黑着脸的老妹儿狠狠地踹上了一脚,并被告知一切都是子虚乌有。
少年在此刻下定一个决心。
背负兄长之名,我不能输。
但决心还没定下两天,自己就被老妹儿推来了。
幽幽地叹了口气,少年向后一靠,让自己从椅子上自然地倒在地上。
不愧是下过雨了······果然很凉快,还有些泥泞。
“听澜今天学得太多,先睡了。”
“那你呢?”
“偷懒啊。”
少女愣了愣,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自己都知道学习宝贵,不会翘课偷懒了,怎么少年开始了呀?
本想仗着姐姐的身份教训他,却被少年的笑牵住了眸。
“我很聪明的,讲得都会,自然没了听的必要。”
“温故而知新呀······不可以懈怠。”
少年自信地轻笑。
少女小声地埋怨。
埋怨后,少女不免也自嘲般笑了起来,这些话由她来说还真是没什么说服力呢。
年幼时作为翘课摸鱼的惯犯,可没少让父皇与母后头疼呀。
说来,父皇最近忙得紧,她却帮不上忙。
难过之余便是惭愧。
想帮。
却自知无能为力。
唯一拿得出手的。
还只是一般般的一流内功和不到家的唐家机关术。
听说衣雪姐姐早就是帝境的高手了,而姐姐的好友,那位六扇门的离竹姐姐也以刀入帝,成为旁人不曾知晓的隐藏高手。
江湖上只有六帝。
却不知年轻人们已纷纷崛起。
“陛下还在愁那些不知何起的叛乱吗?”
少年悠然问道,少女只是愣愣地看他。
嘴角一抽,少年只得改口。
“是父皇。”
多少年了哈。
还是没叫惯。
“还在愁,所以派遣六扇门去查了。
又给在雪龙城的衣雪姐姐写了一信,让姐姐作为暗子。”
少年一惊,连忙捂住了少女的嘴,慌张道:
“好歹说出来前看看周围啊!”
“啊,钓到鱼了!”
得,看来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