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最是一年好景,君须记。
并非橙黄橘绿时,却为月白灯红日。
华灯初上,总是夜声朗朗。
夜将起。
人不寐。
宫外灯火难阑珊,终究照不入深邃的庭院。
夜听澜领着南宫衣雪来到属于她的小院子里,小跑着入了后方的小厨。
这还是夜听澜求着赵光义才获得的小天地。
她不怎得会下厨。
只会些许的小炒。
炒鸡蛋。
拌黄瓜。
会蒸鱼,虽说偶尔放得咸了,到底也算是道美味的菜,益阳离湖海不算远,捕捉的渔获新鲜地能送到食客餐桌上。
蒸制最好。
红烧其次。
最次的便是诸多放了香辛料的做法。
老饕一张嘴巴就能把鱼肉不新鲜的事实给吃出来。
夜听澜小时候看不见,练得鼻子嘴巴可灵。
后来治好了,这本事倒也留着。
丫头做饭少。
泡茶却更多。
一氤氲紫气的上好茶壶。
双四象纹理的青花瓷杯。
喝茶。
品茗。
偶尔望着明月星辰,最惬意不过。
夜听澜领着才归来的南宫衣雪喝茶,执拗地要她尝尝手艺。
南宫衣雪问钟离玖荧同去与否,杯拒绝得很干脆。
早早地听见宫外人声鼎沸的场面啦。
钟离玖荧好奇呀。
打小就没见过呀。
于是道了声别,轻巧地跃上屋檐,悄无声息地从宫中离开了,余下几人面面相觑。
林天雄自是了然南宫衣雪的意思啦,这宫内的防卫还挺差的······
于是林大将军板着脸,跑去教训手下守备的人。
说是教训,也不过三两句耳。
之后喝酒。
一醉天明。
林大将军偷懒摸鱼的惯犯,偏偏手下的将士是打仗的一把好手,至今败仗屈指可数,诸多将军也就随着他去。
能打就好,不能打才要训嘞。
夜听和亦是苦着脸离开宫中。
愿赌服输。
嗯······
倒也不是少年自愿赌,不过是帮小妹买东西罢了,也就不计较。
宠妹妹是哥哥该做的事嘛,该相互坑时下手要重,可妹妹受欺负了哥哥得第一个站出来。
但小妹听澜心思玲珑,想让她吃亏也得用点本事才行。
至少夜听和做不到。
他想得稍微简单些。
对了。
“听澜要买什么书,去哪家买?”
“新的,所有的,哥哥拿不动就算啦,钱我先给哥哥哦。”
夜听澜拿出随身的小锦囊,里头塞了大把的银票。
嘶······这丫头怎会这么有钱啊。
夜听和眼皮一跳。
连忙摆了摆手道:
“算了。”
几本书而已,虽说知识无价······
可作为知识与想象的载体,夜听和姑且还能买得起这些书。
夜听澜到底是不忍心让哥哥破费的,劝阻的话没能出口,夜听和颇为潇洒地隐于夜色中。
咋办呀。
夜听澜有点慌。
哥哥平时不买书册。
不晓得书册价。
好贵的。
“安心,算我买啦,先等听和回来。”
南宫衣雪用力揉了揉丫头的脸颊,悄悄从袖中掏出一个灿灿的元宝。
这可是小姑娘大半身的家当,平日里花钱的地方少,基本碎银子与铜板都能搞定,这元宝也是从爹那里搞来的。
行走江湖。
钱多不好。
无财不可。
南宫天涯最不缺的是钱。
南宫天涯最没用的东西自然也是钱了。
于是大手一挥,想全给小姑娘。
被她慌乱地拒绝。
“哦,想起来了。
应该让你娘给你个能放东西的镯子的。
连衣服和钱财都要拿个包裹包起来背着,作为剑仙有些掉价。”
南宫衣雪听后就差没给南宫天涯来上一记,让他尝尝来自亲闺女儿的无想的一脚。
这东西······并非不相信其存在,毕竟更玄乎似仙的情景亦曾见过。
南宫衣雪气得是老爹说得太晚,以至于少了许多便利。
好啦,她承认有一部分贪财的原因。
无伤大雅。
无须在意。
只道夜听澜惊奇地瞪着小姑娘手中的金元宝,似乎有些羡慕与爱不释手的模样。
这妮子也是个财迷······南宫衣雪觉得自己发现一个秘密了。
“回去吧,宫中不比城中热闹,别冻着。”
“我请姐姐喝茶!”
······
夜听澜很会泡茶。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优雅谦恭,落落大方。
应是受了熏陶。
可南宫衣雪左思右想之下也没能想得通,无论是小公主或是唐姨皆非有着温婉气质的女子呐,偏偏教出了夜听澜这样的姑娘。
也奇也。
嘴唇轻点绿茶。
小小地烫了下。
南宫衣雪将茶水的热气吹得散了。
“高公公教我的,高公公可厉害了,好像什么都会!”
夜听澜搬了张偏小的躺椅,趴在南宫衣雪侧。
撑着脑袋,粉嫩的双腿轻柔地晃。
腿环若隐若现。
芳菲不失妩媚。
清纯不失妖娆。
丫头原先只会让人觉得好可爱的呀。
南宫衣雪愣了愣,旋即自嘲地笑了笑,眼底闪过丝明媚。
是了,他们长大了,不是小孩子啦。
“姐姐笑什么?”
“问你一件事。”
南宫衣雪坏坏地笑,将手中青花放在铺满夜色的木镯之上,水雾遮住少女波光琉璃的眸。
“听澜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男子?是听和般坚强,或赵叔叔般智慧?
嗯······几位将军先算了,太有个性,先不提。
听澜?”
南宫衣雪眨了眨眼。
都是她自顾自在说。
夜听澜却沉默不语良久,小嘴嘟嘟。
“不知道。”
女孩回答道。
不知道。
并非是最好的答案,却是最适合女孩儿的心境的答案,年纪尚小的她,也逐渐理解书中戏中的男女情感,亦是对其平白生出了些许向往。
可不论如何,夜听澜都无法与之感同身受。
应是年纪忒小,还没见到让自己心生悸动的人与事。
南宫衣雪了然颔首,用力地捏了捏夜听澜的小鼻子。
不怪丫头,于她而言亦是如此。
人生匆匆二十载,阅历仅如此。
驱使少女不愿不必思索人生大事的,不过是其懒散的性子。
她是忘忧剑仙呀······剑仙已然忘忧,当不被凡尘琐事所扰,亦不会心生爱恋。
有些对不起爹娘和义父,他们大抵是看不到女儿身穿红衣的模样。
挚友有二三,亲朋尚可亲,人生复何求?
杯酒。
盏茶。
引着虎儿,踏遍大好河山。
在倦惰时回乡,聆听难改的乡音,开一间酒馆。
与至交同住,卖数年前酿下的好酒。
岂不美哉。
南宫衣雪忽地笑出了声。
似是想起什么高兴之事。
夜听澜也不去打扰。
好奇地看着少女笑。
自己也笑。
明明在北冥云顶山时还见过的,分别一年有余,心头不知为何想念得紧,今日再见,姐姐一如既往的跳脱与潇洒。
正如姐姐的剑。
轻如云淡如雾。
重如雨薄如雪。
夜听澜为南宫衣雪空荡荡的杯倒上七分。
益阳城的夜很悠长,少女们有很多的话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