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火微弱。
荧火难明。
纵使如此,荧火在漆黑的洞窟中却是光明的象征。
钟离玖荧的嘴角不知在何时挂上了玩味的笑意,眼底闪烁着轻蔑的色彩。
她握着长匕,轻轻地划过洞窟的土壁,留下一道深痕。
匕首自然是锋利的,是杀人的器物。
天黑,请闭眼。
少女,请睁眼。
······
少年惊骇欲绝地看向了少女。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魔教的少教主会出现于此。
她应当在雪龙城!她不应该在这!
情报如何?
怎会有误!
该死。
无人能从动了杀心的魔教少教主的手中逃离,两柄长匕将如附骨之疽收割鲜血,少年逃不了。
很显然。
钟离玖荧笑得邪魅。
魔教教主起了杀心。
她可是魔教。
学的是魔功。
行事皆平本心,那像正派必须瞻前顾后。
钟离玖荧稍稍有些唏嘘,忽地想到了一只小姑娘,旋即摇了摇头。
想她作甚,难道要思考这家伙会如何对待少年吗?
说来也挺讥讽,身份调转的真快。
猎人。
猎物。
谁杀谁,谁被谁杀。
钟离玖荧缓缓地握紧了一对长匕。
匕首的名字是“落日”。
如今日已落。
明月正当空。
隐隐约约的白芒自双匕之上浮现。
对了,如果是南宫衣雪的话,一定会先说很多的垃圾话。
在将敌人气个半死之后以剑意与剑招堂堂正正地击败,令敌人遭受心理生理双重打击。
然后再颇为恶趣味地讥嘲讽刺一下敌人,潇洒地转身离去。
咦······听着又屑屑的又坏坏的。
她真是正道吗。
钟离玖荧暗想。
匕首忽地抬起,巧之又巧地当下少年尖利如野兽的利爪,钟离玖荧嫌恶地瞥了一眼利爪,平白升起一丝恼怒与不满。
真是丑恶啊······
她到底学不来南宫衣雪的套路。
不过仿照她那样,挖出想要的情报还是可行。
魔教弟子在这行要擅长得多。
“偷袭?
小老弟?”
钟离玖荧笑了笑,长匕豁然刺出。
白芒弯钩也似的月痕离少年的胸膛仅仅差了一寸不足。
少年庆幸躲得快,额头难免多出些许冷汗。
打不过,必须要走,否则命休。
浮云笼罩惨白月弯。
夜将息。
人不见。
少年惊慌失措地左顾右盼。
钟离玖荧随着月弯弯被遮蔽而彻底消失不见。
便是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不能察觉,恍惚如天地间寸步难离的魑魅。
魑魅魍魉啊······人道鬼无义,鬼说人无情,倘若真的有鬼存在,鬼又真的会伤人?
人心多难测,多恶毒,多不堪,鬼物多执着,多顽固,多痴情。
少女如鬼魅,心中装的不过是守护白天罢。
烈阳不懂夜黑。
明月却知夜累。
于是在少年的后心窝处。
夜晚俏然降临,长匕抵住他的心。
钟离玖荧打了一个响指。
静谧。
然后破碎。
血花肆绽。
她说了嘛,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少年在那位魔教子弟的身上留下了多少伤痕,她要少年的身上也多出那么多的伤口。
少年瞪大了眼。
好痛好痛好痛。
他张着嘴,发不出丝毫声响。
他只是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身血污。
他怎么就败了,败得这么彻底?
他有一点点不甘心。
没看见。
没听见。
但少女在漆黑夜晚的舞蹈,想必是如梦似幻的。
钟离玖荧跳了一支赞颂玫瑰的舞,这只舞蹈有着玫瑰的芳香美丽,有着玫瑰的夺魂尖刺。
少年终是在少女的眼前瘫倒在地,不自觉地抽搐,不自觉地咳血。
他的红瞳早已失去光泽,灰暗如方才的他。
钟离玖荧笑得很舒心。
她拍拍那位弟子的肩。
他被吓得不轻啊······也对,与长生教徒面对面碰过还能维持心境稳定的人不多。
他的话,或许能算一个?钟离玖荧不确定地眯起了眼,煞有介事地嘟着嘴。
回去后和爹说声,他的心性还不错,看看天资可以稍加培养。
“你叫什么?”
“回少教主,在下梁相和。”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你是炎中那边的人?”
钟离玖荧似是有些惊讶。
名字真好。
······
梁相和在今日大概明白为何少教主在魔教内的名声极大,也因其实力极为受人敬仰,可偏偏无人谈论少教主的行为与作风。
天然黑。
这便是钟离玖荧。
少女偶尔会有一点恶趣味。
她到底没杀那少年。
“绑住他。
你先等等。
绑人要这么绑,才能防止人逃走。”
少年便被梁相和拿着根绳子吊在半空中,晃悠得仿佛风中残叶。
许是伤得忒重,动静如此之大也没能让他清醒。
明明手脚都被反绑在一道嘞。
好怪哦。
“少教主,为何不杀了他?”
“杀了他你给我那些情报?”
钟离玖荧毫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嘴角挑起一抹微妙的弧度。
许是和某些姑娘待得久了,少女的心底总是平白无故的起些怪怪且坏坏的主意。
而现在便是装出一副冷面魔尊的时候,希望能起到些许作用。
“问的时候记得唱红白脸,别忘了。”
钟离玖荧轻道。
旋即敛去微笑。
静默。
少女阖眸,再度睁眼时,霸道而凛冽的目光一闪即逝。
梁相和不过是站在她身后呵······仿佛针扎般的轻微刺痛刹那布满整个后背,不免心慌意乱地低下了头颅。
他见过这般神色。
他记得如此威严。
他曾在入教时,礼视高台之上的教主大人。
那轻蔑苍生的瞳仁与此刻的少女如出一辙,竟是找不得半分区别。
不愧是教主的女儿,虽说看着天然,骨子里的狠辣仅是靠着眼神便能让旁人窥得一二。
少女冷冽地看向了被吊在山洞穹顶之下的少年以及洞外的天色。
快天明了······早些结束,回去睡觉罢。
钟离玖荧站起了身。
她走向束缚的少年。
“你可以选择装睡,但你的自由本姑娘将不会保证。”
话音方落,少年豁然睁眸,赤色的目光死死瞪着寸于之外的少女。
少年的嘴腥臭难闻,他张开了嘴,露出了獠牙。
他想在少女身上留下伤口。
“哼,顽固。”
长匕纷飞,瞬间刺入少年的手臂。
梁相和浑身一颤,倒是有些不敢看眼前血淋淋的场面。
原来少教主也会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人······
也对。
微叹。
梁相和将心底的怜悯扼杀。
此人不值得他的同情,更不值得他感同身受。
少年是千刀万剐也不足够的恶徒。
“少教主······”
梁相和轻声提醒。
钟离玖荧顿时惊醒,原先微微混沌的脑海瞬间变得清明,感受着心底的无名之火,少女不禁苦笑了一声。
魔功不似邪功。
邪功灭人良知。
魔功令人孤僻,使人淡漠。
她的情绪波动大了些嘛,会太冲动的。
少年的身上又被她剐了数下。
眼见得将要昏迷了。
也罢也罢。
算啦算啦。
那红白脸也没什么唱的必要,直接问就好。
这帮人呐,修邪功为的不正是力量嘛,贪恋力量的人多会珍视自己的命。
“说吧,把袭击大炎的罪名安放到魔教图个啥。”
钟离玖荧疲惫地问。
想了想,她补充道:
“放你走。”
“‘山’大人说要挑起六帝的矛盾。
以此获得更多鲜血助教主大人的武功修行至大成,以血肉永生。”
少年为了活命自是无所不说,嘴脸惹得钟离玖荧嫌弃地移开视线。
大抵是说不出别的什么了······钟离玖荧微微颔首。
把玩着匕首,于寸离斩断了缚着少年的绳。
她说到做到。
她要放他走。
目送少年摇摇摆摆地走向山洞外,钟离玖荧眼底的狠辣不复存在,俏颜上浮现一抹苍白与后怕之色。
她从未如此残忍。
残忍到令自己觉得发指。
下次还是不要这样了吧。
她将匕首交给了梁相和。
是呀。
她要放他走。
他不放他走。
钟离玖荧并未看到梁相和复仇的全过程。
她被更精彩纷呈的景象深深地吸引住视线了。
天边亮起一抹纯净而美好的白。
鱼肚白。
天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