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惊恼了月。
月躲入了灰烟。
极目远眺,能看得见窗外的烽火。
不知何时起,喊杀声与炮火声生生将益阳城吵醒了。
南宫衣雪稍稍侧耳倾听,半闭着眼。
惊疑。
哭喊。
狗吠鸦鸣鸡不宁。
宁静的夜色被彻底地打破了。
“丫头,要去追吗?”
钟离枢道。
稍显阴柔的魔教教主决定彰显自己男子汉的一面。
这种时候大抵需要一位颇有阅历的长翠来站一站场面,虽说和路遗相比,钟离枢的学识总归是不如老人家的。
路遗走了。
被那位姑娘接走了。
那姑娘功夫很高啊。
她也是帝境高手。
哼······
何时帝境成了烂大街的存在了?
钟离枢不满地咂了咂舌,忽然觉得这些年的功夫白练了。
尤其是这帮丫头,各个是顶尖的帝境高手。
或者······倒还有第二种解释。
时势造英雄。
当初是他们。
现在是她们。
江湖要乱,故而出现新一批少年少女应劫。
钟离枢叹了声,看向南宫衣雪的目光多了些玩味,更多了不少的期待。
能被那位若愚路遗所看重的人,似乎南宫衣雪是第一位。
虽说如此,这丫头从方才起便不说话了。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女看着窗外出神。
怔怔地。
“丫头想些什么呢?不说话当你默认了?”
钟离枢微微抬起手,眼底尽是慈祥,习惯性想揉揉她的脑袋,在半空中停下手。
嘶,与玖荧年纪差不多,把对付闺女儿那套用在这妮子身上了。
“不揉?”
南宫衣雪回过身。
少女的笑容很坏。
还很屑。
钟离枢顿时想收回先前对南宫衣雪的评价了。
她与自己那软乎乎甜腻腻的宝贝闺女儿一点儿都不像!甚至不如那几个只会惹他生气的臭小子。
肉眼可见地黑了脸色呢。
南宫衣雪稍稍耸了耸肩。
她的确在想事请才没能第一时间回答他。
她在想那位只见过寥寥数面的姐姐,那魅影一样的姑娘。
洛羽夜······似乎是听候了路爷爷的命令。
既然如此,其地位可见一般了。
比少教主更高。
南宫衣雪轻笑。
副教主?
少女的玲珑只能支撑着她猜到这里。
窗外炮火连天的响动可是将益阳城宁静的夜晚尽数打破了。
南宫衣雪不能傻傻地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如此喧闹的夜晚,自然有大显身手的地方。
言语在此时此刻的力量甚至抵不上一声声无言而沉默的叹息。
“钟离叔,麻烦您去追一下他们吧······
啊······追不上也成。
不要紧。”
对,不要紧,真的不要紧。
倒不如说,她乐意见得钟离枢追不上的。
南宫衣雪在钟离枢的眼中读出了与她别无二致的情绪,于是她又笑了。
钟离枢也宽慰地点了点头,既然这丫头的笑容变回了轻松写意的模样,看来是不会再去钻牛角尖喽。
“行。”
钟离枢答应了她。
身形隐于夜色中。
“对了。”
钟离枢忽地想到某只姑娘了。
“玖荧还在城外,不如去与她汇合,还能互相照应。”
不待南宫衣雪回答,钟离枢便消失不见了。
大人们总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南宫衣雪嘟了嘟嘴。
不就是轻功好些嘛。
之前追击时也是,弄出一大片黑雾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追一只长着脚走上岸的大大墨鱼嘞。
想想就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情景与场面。
理智都会掉光的。
南宫衣雪抖了抖。
但是嘛。
她也是。
······
南宫衣雪轻踏城中接连的人家屋顶,于夜空中自如穿梭。
若隐若现的月辉衬托得少女隐隐含着一抹圣洁之意, 只可惜无人能够欣赏到此般美景。
她走得很快,因为还不能去城外,她得回皇宫和赵光义知会一声。
无论是邪教少教主洛羽夜亦或是幕后的路遗。
如此消息总能令平静如死水的池面泛起波澜。
南宫衣雪并未戴上斗签。
至脚踝的发丝胡乱飘扬。
影微乱。
发狂乱。
少女的足点在侧门处,因夏日炎热而换上的轻博衣裙如翻翩起舞的蝶儿,随着她的脚步一同慢悠悠地落下了。
她懒得束发。
毕竟她的剑和别人不一样呀。
乌黑亮丽的长发并不会束缚住她出剑的动作。
她轻飘得似是落在荷花上的蜻蜓。
她看向候在侧门的人。
高公公。
他在笑。
或许高公公早知到她会前来侧门。
故听得城外炮火声时便提前一步等着她带回来的一手消息。
仅仅是彼此点头之礼,高公公便不再有过多的动作,转身将南宫衣雪引向书阁去。
“陛下仍在书阁之中,镇国公大人与诸位将军已经带兵出了城。”
高公公的声音不再是故作的扭捏与尖细。
南宫衣雪这才记起。
高公公并不是公公。
他是将。
于书阁前站定,高公公再度微微附身。
须臾之间,南宫衣雪已见不着这位嘴角永远挂着高深笑意的公公。
看来情况有些危急······连高公公都要出手了呀。
少女咪起眼,叩响书阁的大门。
“衣雪?”
“是我。”
“进来吧,门给你留着。”
赵光义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疲惫了······
应是连日操劳而困苦难堪。
到底是累了。
南宫衣雪的指尖轻轻攀附在书阁的大门上,许是下定了决心,也不再小家子气般的磨磨蹭蹭,推开书阁的门,却不禁愣了愣。
人好多呀。
唐姨与小公主在。
还有夜氏兄妹俩。
南官衣雪自是料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等着她的。
正恍惚间,两只小小的团子便飞扑而来,紧紧地拥住尚在茫然的南宫衣雪。
赵光义与唐姨慈爱地看着她,似乎在看从战场归家的儿女。
南宫衣雪嘴角微抽,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的。”
应是觉得自己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而她因为诸多杂事久久不归,令他们为自己担心了呀······
赵光义听得自是额首,窗外的炮火连天似乎并不能影响到这位五岳崩塌而不变色的帝王。
他为南宫衣雪满上一杯清茶, 南宫衣雪小小地抿了一口。
凉茶。
冰冰凉凉的。
大炎特制款。
“看你的模样······应是揪出了幕后之人了?”
赵光义淡淡地为南宫衣雪倒满了茶,目光平静得不像话,他在等候她的答案。
赵叔叔定然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他与她一样啊······
“路爷爷是邪教副教主。”
南宫衣雪顿了顿,苦笑道:
“您知道了?”
“我知道的。”
赵光义沉默半响,依旧点了点头。
但没料到路遗在长生教的地位会高到有一丝离谱。
“还有我的姐姐,洛羽夜介入其中。”
这会儿是丫头们颤了颤。
“洛羽夜?”
“姐姐带走了路爷爷,不然路爷爷会死在我的剑下,那时我的剑已经斩出去了,已经收不回来了······”
南宫衣雪的手又一次握住了逍遥剑。
赵光义看出少女不算多么平静的心。
“你相信吗?”
“我不相信。”
南宫衣雪的语气多了丝坚定。
无论是路遗的言语还是动机都无法构成其行为。
她的眼会找出真相,她的剑会斩破迷惘。
“去吧,天雄在北城等你。”
赵光义笑了笑。
他不是帝王了。
他是这姑娘迷茫时的知心长辈。
南宫衣雪将斗笠戴起,轻轻地晃了晃腰间葫芦。
还有一点酒欸······挺好,能有后招。
既然如此,便没踟蹰的功夫喽。
“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