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瞬。
许是万年。
当手起刀落成为一种习惯。
对于时间的概念会变得愈来愈模糊而不清。
钟离玖荧怔怔地看向天空。
天变得通红。
雨变得腥臭。
但她知道,这不过是她的错觉罢了。
魔功终究会影响到她的心的,爹很久以前就告诉过她。
爹还问她,若怕自己被魔功侵扰,也可学正道武功。
人脉广到底可以为所欲为嘛。
钟离枢与正道的关系很好的。
她拒绝了。
她要学魔。
不只是因为自己身为魔教教主的女儿,少女只是想要拥有守护自己与珍视之人的力量,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学了魔功。
“求······
求求您······
放我一条生路。”
唉。
钟离玖荧看向被她踩在脚下的人。
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子,瞪着赤红而惊恐的双瞳。
她在求饶,她居然在向她求饶······
钟离玖荧讥讽地笑。
很好笑啊。
真的可笑。
女子在屠杀无辜时,又是否会想过有这么一日。
自己的性命被拿捏在他人的手中,仅需一个念头,女子的头颅便会被钟离玖荧斩下。
钟离玖荧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飞速地察觉到后被少女隐去。
果然,她的心也有些乱了,这样不好。
不能沉迷。
不能陷入。
不能钟情。
她该是在黑夜中守护光明的人。
少女的脚用力几分,压迫得女子没能喘得上气。
求饶声也变得断断续续,破碎不堪。
钟离玖荧忽地没了心情。
好烦。
罢了。
长匕高高扬起,女子最后一句乞求宽恕的花语尚且卧在嘴边,眼前天旋地转之下竟是看到了一方无头躯干直挺挺地倒在眼前。
钟离玖荧动手快而准,女子不会太过痛苦。
走马灯大抵要看一会儿······钟离玖荧自嘲般地笑了笑。
她是见惯血了的,魔教毕竟与正道门派不同。
可那姑娘不一样。
她的心太过柔软。
钟离玖荧踢开脚下的尸体,默默一叹。
她不想去看身后那成百上千的尸首,于是故作轻松地笑。
甩干匕首上的鲜血,玉足点在充斥着血与泪的大地上。
黏答答,血淋淋,便是她也觉得有些不适。
更何况南宫衣雪呢。
她于乱军之中穿梭。
呼。
快些结束,然后去看看她的情况罢。
残月再起,钟离玖荧化作一道阴翳的流光,匕首纷飞间收割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人命居然如此脆弱······被匕首割了喉,捅了心,便会死。
他们死前都没能微弱地挣扎一下。
“再见。”
少女轻道。
落日如鞘。
这片战场的格局由于她而被打破。
那恍惚似无穷无尽的敌军登时被大炎势如破竹的军队冲散。
而后化作大炎沃土之上的一律亡魂。
自作孽。
不可活。
南宫衣雪已传音于她,要她毫不手软地杀人,只因这群伪装作前朝旧党的教徒都是必杀之人。
钟离玖荧答应了。
她也成功做到了。
然后呢?
不知道。
但大抵还要在战场中穿梭一会会儿。
待得四方战事稳定,这场莫名其妙的反叛高歌便会落下帷幕。
而忙碌数日之久的她们也能够稍作歇息。
钟离玖荧美美地想。
脚下忽地踢到一人。
死不瞑目。
胸口洞穿。
是被一柄长枪在乱军之中刺穿的。
该说他可怜,还是可悲?亦或是两者皆非,而是自作自受。
钟离玖荧俯下身,想着任由心头不切实际的怜悯之心作祟,伸手要将此人的双眼合上。
可其破碎的衣角却令钟离玖荧美眸一凝,更是不顾其满身的鲜血。
少女扯开他的衣裳,在缝制于内的口袋翻找。
竟是真被她找着一封信。
字迹被血冲刷难以辨认。
钟离玖荧只能在这歪歪斜斜的纸张中看出两个字来,“阴谋”。
这倒是出乎钟离玖荧意料的意外之喜了,这位倒霉的信使正正好好地被她找到。
而她又正正好好地被南宫衣雪告知要留心与此人所穿类似的衣物。
真巧。
······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自从开始养起了闺女儿,陈飞绝很少饮酒了。
一是怕带坏了女儿,二是怕自己醉了误事。
只是放眼狼藉沙场,陈飞绝到底是起了饮酒的心思,旋即将荒谬的念头付之于东流,看向单膝跪在身前的副将。
徐毅。
依旧是这位老人。
陛下也舍得,派了位指挥使。
“六扇门倾巢出动了?”
“还有麒麟镇。”
徐毅答道。
麒麟镇啊。
衣雪那北冥家的好友是麒麟镇的人。
陈飞绝记得牢,北冥家的丫头颇有个性,是个彻彻底底的武痴。
偏偏被在与南宫衣雪相处的过程中懂得了些许人情。
神态也不再是终年冷冰冰的模样了。
“这次多亏六扇门。”
陈飞绝感慨轻叹。
六扇门立了功啊。
与洪老幺的丐帮一同查出邪教在城外的据点。
虽说这最后一步的查幕后黑手被自家闺女搞定······这一会儿便是将计就计地迎敌。
说到南宫衣雪,这妮子不知何时超出陈飞绝的想象了。
无论是心智亦或是本事。
后生可畏。
不过说到这丫头了······
陈飞绝终究对她有点担心。
战场非儿戏。
更何况敌人是一群亡命之徒,一丝一缕的犹豫不决都会导致威胁的将临,哪怕是帝境的高手也无法在千军万马之中存活。
“徐毅,衣雪还好吗?”
陈飞绝听说南宫衣雪在林天雄的战区。
“还好,大小姐斩了那里的敌方主将。”
再往后不甚清楚,雨势过大。
陈飞绝了然颔首。
大抵是不用担心。
踏出营帐,这位饱经风霜的中年人踱步在雨中。
先前率军大败敌军,使得敌方主将不得不鸣金收兵,令大炎军伍同样得了喘息的机会。
镇国公自是出现在战事最吃紧的地方的,此地攻势远超其余四方。
凌晨时分便是决战,届时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陈飞绝伸手借住了雨滴。
雨中剑意刺破他的指尖。
原来是丫头借的势······陈飞绝撇去了雨滴。
雨越下越大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回去后大概要安慰一下丫头。
镇国公一挥战袍,转身入了营帐。
······
林天雄执枪而立。
他已经很疲惫啦。
部下也在催促他快些休息去。
这般前线由他们来顶,足以得胜归来的。
可林天雄始终想看到胜利啊。
经此一役,燧亡。
足以。
于是黑甲的将军自始至终不曾于军中离开,既然南宫衣雪拦下了敌方主将,他便没有道理从战场上退却了。
“无妨。”
将军淡淡言道。
“给老子狠狠地杀!”
万千豪情顿起。
却是变故斗升。
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