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赢了

作者:夏索尔 更新时间:2022/6/6 21:05:31 字数:2326

大河远上。

孤城一片。

少女的眼中印不下万里江山。

少女的眼中充斥着鲜血的赤红与夜云的惨淡,

斗笠不知何时被风儿吹落了。

落在一边。

孤孤零零。

少女有些懒懒的,她不想捡斗笠。

轻轻地晃晃腰间的葫芦,还是满的,可以喝好久。

干脆喝掉吧,醉了就能忘记自己看到的。

多好,醉酒不失为逃避的手段。

江湖杂乱。

性命难保。

杀人是很常见的事请,谁能不能保证下一刻是否会被仇家偷袭,或是被一生之敌堂堂正正地单挑死。

人命啊。

总是如此脆弱。

比夏花更脆弱。

比夏花更灿烂。

素手轻挥。

南宫衣雪默默地打开了葫芦塞子。

浓烈的酒香刹那间充斥了鼻与喉,少女惨淡的眸微亮。

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得想枣儿那样红润了。

水灵灵的,甜腻腻的,可好看。

她醉了。

不过闻着了酒香罢。

她一直醉得非常快。

剑再起。

少女于乱军之中腾挪,玉足点在尸首的身上。

她仿佛是暴风雨中的大鹏鸟呐,振翅三万里,遨游苍穹外,天下乾坤再也无法束缚她。

此浮生,任逍遥,南宫衣雪的衣裳早被雨水沾湿,她却豪不在意了。

心情不畅时偶尔会产生淋淋雨也不错的错觉。

但会被骂的。

陈飞绝会沉着脸,把她骂一顿。

然后让橙儿与紫儿帮自己洗澡。

洗得白白的。

洗得香香的。

从木桶中起身时,南宫衣雪会看见白白嫩嫩的纤纤玉手,仿佛从未握着剑,走入这杂乱不堪的江湖。

可她就是陷进去了。

江湖如泥沼,越是挣扎则陷落得越快。

直到关心的牵挂的人与事越来越多,会变得更加离不开。

啊······醉了以后小脑瓜都变得乱糟糟惹······

南宫衣雪小小地打了个酒嗝儿。

微微嘟起嘴来。

雨从鬓角滑落。

南宫衣雪伸出舌头,舔掉了雨水,她难得尝到了雨的味道。

原来雨水有一股血腥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嘛。

不对不对,酒香是因为她把葫芦里的酒喝掉了大半。

南宫衣雪忽地清醒了一瞬。

血呢?

雨水里有血的味道。

少女双手颤颤地想要握住逍遥剑。

手心处的凝滞令她又是一愣。

她早擎着逍遥剑了。

凝滞感呢?

哦······

南宫衣雪恍然,利落地拔出了剑。

她看着眼前被洞穿心口的,穿着前朝制式盔甲的士兵缓缓倒下。

她将剑上的血迹甩开,而后发觉逍遥剑依旧银白,并未因染血而变得丑陋而煞气满怀。

第几个了?

南宫衣雪喃喃自语道。

她不是很敢回头去数。

肯定很多吧。

几十?几百?

还是有几千个······大概是将近一万个,这是南宫衣雪从敌阵的士卒眼中所读出来的信息,因为他们都在恐惧地瞪着自己呢。

哼。

原来邪教徒也会恐惧呵······

少女的嘴角咧开莫名的弧度,少女的玉足踩着轻快的节拍。

己身既已成鬼神,不若再疯一回罢。

长烟落月。

霜华满地。

南宫衣雪于狂风骤雨中遗世而独立。

朴素的酒葫芦被少女用作敬天之意,其中烈酒潺潺汇于玉口。

君可见少女之面色愈发红润,直至醉眼朦胧。

烈酒从檀口浊浊地滴落。

是酒?

是雨?

醉醺醺的少女早已分不清酒和雨。

她只觉得自己应当穿一身红衣来的,唯有红衣才能驾驭这份狂躁。

南宫衣雪嫌弃地拍了拍沾满尘灰的灰裙,想着唯有灰色的裙子不怕脏,不禁莞尔一笑。

逍遥剑尖斜指大地,于泥泞的黄土上勾勒出一道浅浅的缝隙来。

她摇摇晃晃地走向不住后退的长生教军阵。

倒真是一位醉了的可人儿。

可这战场之上,到底无人胆敢轻视少女了。

南宫衣雪微微眯起眼,终是在余下数千教众中找着领头者。

孤烟四起,却是虚无飘渺的剑意俏然散于天地。

“领头的?”

南宫衣雪轻道。

眼底稍显迷茫。

她大抵是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看似很沉醉,却又很情形,她明白先前所做的一切是在除暴安良。

她为暴虐。

以暴制暴。

以剑问天,少女的眼中平白闪过一抹迷惘。

而后在敌阵领头之人那低沉沙哑的嗓音中回过神来。

南宫衣雪没能听清那人说了些什么。

只知自己趁着酒劲。

只知自己斩了一剑。

然后呢?

他死了。

敌阵残党便化作鸟兽般散去了。

南宫衣雪望向斩出去的一剑,其在地上留了一道沟壑。

深不见底,仿佛要把大地一分为二的沟壑。

果然是醉了······下手没轻重。

自嘲般笑了笑。

少女转身离去。

血腥味道已经无法用酒香掩盖,入鼻皆为恶臭,而她的手也已经好酸痛好酸痛啦。

落寞地走向大炎的军阵,南宫衣雪向抬起手,向将士们挥一挥。

却犹豫了片刻,纤纤素手不住地揉搓着裙角。

她的裙子变灰红色的了······

难看死了。

她默默想。

······

“这是······她做的?”

钟离玖荧很早便回到林天雄的军阵之中了。

这一会会儿的功夫少女便东南西北跑了个遍,将四方情报带回。

得亏六扇门和南宫衣雪发现得早,安排得也及时,这场几乎在家门口的战争仅仅持续了一个晚上就落下了帷幕。

自是他们胜了。

折了千余人,却斩了地方三万多。

除却几千的前朝余党,剩下自是长生教的教中了呀。

总是其教众颇多,这一场定是元气大伤。

钟离玖荧觉得可以歇一会了。

“咦,衣雪呢?”

少女左顾右盼。

还想和她庆祝一下来着······结果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林天雄朝战场之上努了努嘴,许是不知该不该说,大老爷们扭扭捏捏半天才轻声开口:

“你去刺杀高层了,没看到衣雪丫头于乱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场面。

哼,想当初老子第一回上战场还吐了两三天呢。”

钟离玖荧瞬间明白了。

······

风劲草枯。

夜雨不渡。

雨下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才停。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钟离玖荧晓得今天会是好天气。

她还在找南宫衣雪嘞,一整晚没见着影。

待会一定要好好嘲笑她。

正想着,少女眼眸一亮。

找着了。

那被雨水打湿的黑发紧紧贴在少女纤瘦贫弱的娇躯上,少女靠着一株小小的树,双手抱膝而坐,脑袋也埋入其中。

钟离玖荧一笑。

她可太懂她了。

其实没有嘲笑的资格呀。

第一回杀人时,钟离玖荧也吐了。

而后整整一天缩在被窝里。

满脑子那人的死状。

现在好了。

至少不吐。

虽说看到小姑娘干出的事后脸色还是苍白了一瞬。

钟离玖荧将在半路上捡来藏在背后的斗笠拿了出来,呼啦啦扣到小姑娘的脑袋上了。

“别郁闷啦,你要往好的方面去想,你杀了一万人,却救了全城百万人耶。”

少女往南宫衣雪身边一坐,强行捧起她的脑袋,脸颊与脸颊贴贴。

钟离玖荧看到了南宫衣雪哭得通红的眼角。

南宫衣雪轻轻摇摇头。

“赢了吗?”

钟离玖荧愣了愣。

笑容分外的灿烂。

“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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