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
前两日新开的一家。
因其茶香与众不同而小小出了名。
寻常百姓自是没心情与功夫。
多往来文人雅士前往。
品一品茶。
斗一斗诗。
偶尔戴着彼此诗词中的漏洞笑话。
又互相懊恼着,仔细推敲辞藻的合理与否,改上两三遍。
墨客咬文嚼字,故而喜欢改而非写。
写不如改。
改诗可品作者妙思,亦可探究本人天马行空的念头,差不多三四遍四五遍有余,这首诗词歌赋方才算大成。
亦有诗词。
巧夺天工。
浑然天成。
品味半晌也无从找寻更改之处。
自是大家耗费数日数年心力所书,哪能轻移改去?
南宫衣雪正处于一个改与不改的尴尬。
她倒没那么多墨水去改诗。
北冥离竹请她看一看刀法。
离竹入帝啦。
手好痒好痒。
若非时候不对,姑娘们已经打起来了。
于是北冥离竹想了个歪法子,让南宫衣雪改北冥家的霸刀。
若能改得更为精妙,自是南宫衣雪输了,如若不成,那她们堪堪算是一个平手。
所以才说是歪法,北冥离竹无论如何都占尽了便宜。
被南宫衣雪指出也不害臊。
“嗯。”
嗯?!
“离竹你变坏了。
你以前不会这么给人挖坑。”
“和你学的。”
说实话,这番话与北冥离竹那堪比面瘫的俏颜几乎无法相联系,可偏偏小姑娘只能把这个哑巴亏吃下去。
她答应了。
于是落得个尴尬的境遇。
要说能改······自是有能改善的地方。
南宫衣雪默默地比划了两下。
而后捂脸长叹。
给改成剑法了。
习惯用剑了嘛,看什么都像剑法,看刀法也像剑法。
江湖奇人奇事多,亦有手握一人宽,一臂厚庞然重剑的走江湖的侠士。
道听途说得来,不知多少真与假,但重剑确有武功匹配。
南宫衣雪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改不了。”
“真不行?”
小姑娘的额头上浮现一个“井”字。
得了便宜还卖乖,北冥离竹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许是从南宫衣雪毫不掩饰的神情中看到了不满。
北冥离竹浅浅一笑,眼底闪过一抹柔和。
“按姐姐的说法······
大抵是磨平了一点棱角。”
对。
南宫衣雪恍然大悟。
总说离竹有所变化。
初见时那锋芒尽出的骄傲模样已无法在北冥离竹身上寻见啦,如今的少女仿佛一柄藏锋于鞘的宝刀。
“平手?”
北冥离竹轻声问道。
南宫衣雪没好气地白眼一翻。
“你想得倒挺美的。”
“那洛羽夜怎么办?”
“什么?”
南宫衣雪愣了愣,才意识到话题变了。
北冥离竹突然问到洛羽夜,把小姑娘打了个措手不及。
方才跟踪小听澜时,正是北冥离竹捉住了她。
在这之后便是二人一同偷听谈话。
北冥离竹听着听着便是一个激动。
“降龙······”
话说出口一半。
南宫衣雪慌忙捂住了她的嘴,少女们逃跑时慌不择路地还撞到了墙边的些许竹筐。
到底是南宫衣雪留了个心眼,在一处角落随手斩下一道剑痕。
也不晓得洛羽夜能不能注意到她的线索。
南宫衣雪无奈笑道:
“你倒也忒毛躁。”
就这?
害六扇门麒麟镇副······现在是正指挥使了。
本应稳重的北冥离竹,却在听到《降龙决》几字后失了平日里的稳中与淡漠。
而到了茶室里,为了让北冥离竹冷静下来,便有了先前的论武。
话题兜兜转转,好不容易绕回《降龙决》上。
北冥离竹镇静不少。
看向清茶,杯中倒映着少女如水的瞳。
一呼一吸,令水面上的眼瞳微微流转。
“大炎失踪过一位将军。”
北冥离竹缓缓开口,她说的不算什么大秘密,老百姓不知道,身份高点的臣子其实都一清二楚,文臣出谋划策,武将身体力行,赵光义头疼不已。
这位将军似乎人间蒸发了般。
再往后,赵光义不知从何处得来了消息。
说将军的失踪与长生教有关。
六扇门当即行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
查到了。
“那位将军的家传武功便是《降龙决》,而将军姓······”
“姓郭,对吧?听澜,就洛羽夜对面那丫头,赵叔叔的义女,是这位郭将军的女儿。”
北冥离竹憋了半天的话没能说出口,深邃的黑瞳不住地眨巴眨巴。
南宫衣雪默默地看着茶室外的人来与人往。
良久。
茶凉。
南宫衣雪捧起了茶杯。
晃了晃,茶叶在杯中滴溜溜地转圈圈。
“六扇门怎么查到的?”
“内鬼。”
北冥离竹向来言简意赅。
“派出去的内鬼传回来消息,说找到了。”
“在哪?”
“大理。”
大理······那个偏安大炎之西北的王朝?
南宫衣雪怔了怔,显然没料到这位郭将军的踪迹会出现在大理这个地方。
而令北冥离竹失态至此,想必也不单纯是听得《降龙决》的名字,大概还有洛羽夜出现于此的关系。
好姐姐呀。
真会给她找事情做。
南宫衣雪摇了摇头。
北冥离竹见南宫衣雪陷于思索之中,自顾自接了下去:
“六扇门所得,郭将军当年于大炎和大理交界处与长生教徒大战一场后不知所踪。
那位传来的消息是有人在大理边城中为郭将军立了一座碑。
碑上无名,多方询问后才敢确认。”
郭将军。
长生教。
交错复杂,乱成了一锅粥。
南宫衣雪忽地懒劲儿上脑,不愿去想这些复杂。
若洛羽夜看到了自会找上她们。
若没看到······
那她们就去找她。
南宫衣雪愤愤然于心底埋汰了洛羽夜二三句。
伸手夺过靠近北冥离竹的茶水,为泛凉的两个杯子各自添满了七分茶水。
“以茶代酒,敬离竹苦修多日,得破帝境。
也敬我俩多时不见,一见便为嘈杂事所困。”
北冥离竹嘴角一抽。
倒也举起她的茶杯。
只要不让南宫衣雪沾酒就好,北冥离竹从来不觉得自己能拦得住醉酒的小姑娘。
碰杯之后,南宫衣雪打量四下无人后,凑到北冥离竹耳边耳语:
“和我说说呗,《降龙决》和羽夜姐的关系。”
“没多大······大理皇城有长生教徒罢了。”
少女们齐齐一愣。
南宫衣雪愣长生教的消息。
北冥离竹愣这妮子的称呼。
“羽夜姐?”
“怎么啦?”
南宫衣雪一拍手心,她俩见得匆忙,尚未来得及和北冥离竹叙叙旧,也无从告知她自己与洛羽夜的关系。
“我娘是洛衣。
她爹爹是洛袍。
洛羽夜是我表姐,想不到吧?”
北冥离竹当然想不到,她只想踹小姑娘一脚。
小姑娘的表情偶尔会这么贱贱的。
······
“哈啾。”
洛羽夜打了个煞是可爱的喷嚏。
鼻尖微痒,总觉得什么人在说她的坏话。
“羽夜姐姐是受了风寒吗?”
夜听澜担忧道。
洛羽夜只得揉了揉丫头的脑袋。
“不是,有人在说我坏话,哼,也不知是谁。”
夜听澜的小脑袋搓起来可舒服了,洛羽夜一时间没停下手。
心思翩飞,却是没能察觉到自己嘴角的笑。
有人关心她的感受······
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