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与月色想来是般配的。
今日风清云浅，天穹之上，月儿高高挂。
月儿淌下一片洁白如雪的光华。
光华照在少女的身上。
大地上多了一个影子。
窈窕的。
如水的。
似乎一不留神儿影子便要钻回黑夜之中了。
洛羽夜应是很喜欢如鲜血那般深红的衣裙的，今日的裙子上更有花样的纹饰。
若没看错，那般纹饰应是仿照书上的彼岸花所绘制而成。
稍显邪异，却意外地衬洛羽夜的气质。
她是如此的邪魅而清冷，凄婉与悲哀。
少女心事多。
深如海底针。
无人懂。
南宫衣雪也不懂，她不是某人的分身，也不是何人的灵魂，她就是南宫衣雪，从来看不懂他人的心思。
能猜。
也能看透一点点。
但于洛羽夜这样的人不管用。
洛羽夜的心事藏在心底。
从来不对外人去说。
故而孤寂
因而孤高。
南宫衣雪没能等到洛羽夜来与她见一面。
洛羽夜站在稍远些的屋顶上，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与孩子们的玩闹。
于是南宫衣雪不等她，翩翩然飘到洛羽夜的身前啦。
“一起嘛？丐帮的孩子们都很可爱的。”
洛羽夜摇了摇头以表拒绝。
可爱吗？
或许吧。
但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说吧，特意留了痕迹，想问我些什么？”
她当然知道南宫衣雪在偷听。
毕竟剑意如此。
这天下奇人多。
却再没人能用得出如南宫衣雪这般能攻心的剑意。
洛羽夜的眼神到底比初见时柔和了很多，姑娘们和解得快，她也愿以真心待南宫衣雪。
谁让这妮子是洛衣的女儿，自己的小妹呢，当姐姐总是要宠着的。
少女冷冰冰的俏颜上浮现出些许的温柔。
很淡。
足够被南宫衣雪捕捉到。
小姑娘突然间嘿嘿一笑。
然后一扑！
洛羽夜猝不及防之下被南宫衣雪扑倒，在屋顶上齐齐打了个滚，不约而同地向彼此的胳肢窝袭击而去。
打闹良久。
欢笑阵阵。
香汗自鬓角滑落，滴在屋檐上。
她们当然不会用内功心法只为比彼此多挠对方一下。
可效果的确很好，洛羽夜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闹够了没？叫你欺负姐姐。”
南宫衣雪输了。
她是故意的啦。
打闹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却是小姑娘思量许久的结果。
洛羽夜总是活得太累，将一切苦难揽到自己的身上，从来不会向他人求助哪怕一丝一毫。
至少在这个晴朗的夜晚，南宫衣雪想看到姐姐发自真心的笑。
事实证明，她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洛羽夜笑了。
真心地笑了。
好！
南宫衣雪打算下次再接再厉。
额头上却迎来了来自亲表姐满怀“亲情”的脑瓜崩。
以前都是小姑娘弹别人的来着······
弹人者终被弹。
此为因果报应。
稍稍捂了捂被洛羽夜弹痛的额头。
整只小姑娘便懒懒散散地在屋顶上摆成一条咸鱼。
洛羽夜轻叹一声，值得落座于她的身边。
脚底悬空，不住地晃呀晃。
“羽夜姐。”
南宫衣雪轻道。
“大理是不是有长生教的人？六扇门传来了消息，说当年为大炎征战却莫名失踪的郭将军的踪迹被发现了。”
洛羽夜沉默半晌。
该如何回答她呢？
真相在此刻或许并非那么重要。
南宫衣雪的心中有一杆秤，她有自己的答案。
但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却无比关键。
这与她们共同的小妹妹关系密切。
洛羽夜答道：
“有。”
南宫衣雪了然颔首，稍稍阖上了眸，将锋锐藏去。
虽说这种事应该让夜听澜自己来······但偶尔，偶尔的时候，让姐姐帮她完成就好。
这种事无论谁来都无伤大雅，毕竟手上会沾血，而南宫衣雪不希望夜听澜早早见血。
不过呢，身为郭将军的女儿，小丫头的骨子里会有股大将军的气质。
以夜听澜的善良与认真，她迟早会自己得知真相。
她从来不可能是柔弱的花朵。
即便姐姐们保护得如何完美。
她为海燕。
当搏大浪。
“对了，别杀了人又郁闷老半天。”
洛羽夜戳了戳南宫衣雪，语气中竟是隐隐含着一丝揶揄之色。
南宫衣雪的俏脸登时红了几分，眼珠子幽怨地转。
不会了······她的剑应是不会抖了。
该杀之人，当杀则杀。
江湖啊。
······
月光化作一床凉被，轻柔地披盖在少女们身上。
洛羽夜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在找着南宫衣雪前的一小段功夫里，洛羽夜好不容易才把夜听澜哄回去喽。
真难哄。
这丫头。
而且，夜听澜的心太细腻了。
不知何时，她已然察觉到洛羽夜即将离开的事实。
虽然不舍，夜听澜自始至终都微微笑着。
直到方才，她拿出了一个盒子。
很精致的手工小木盒。
盒中有手链。
赤色如红雀。
夜听澜说，这是她向小公主学习后亲自做的。
是临别时的赠礼，是夜听澜希望从今往后此后余生永不相忘的最好的证明。
洛羽夜恍惚着接过了夜听澜的好意，错愕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除了爹和小姑，她再没受到过别人的心意呀······
再看去时，哪还见得到夜听澜。
夜听澜游鱼似的入了人海人潮。
有点没办法了。
洛羽夜悄悄想。
好像······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死志竟是被一点点消磨······
不知是好是坏。
但想来是好的。
洛羽夜觉得将这事儿分享给南宫衣雪没什么问题，于是南宫衣雪便成为她无声的听客。
待得夜色已晚，益阳城中不复早些时候的热闹喧哗，话语声才变得轻。
渐渐地，渐渐地，南宫衣雪渐渐看不清洛羽夜的心。
到了故事的末尾，叙述声低不可闻。
洛羽夜看向南宫衣雪。
故事不好听，她倒也听得可起劲儿。
洛羽夜起身，将血红的裙捋直捋平。
“我该走了。”
不仅是离开这片暗无边际的胡同里巷，也是离开这座沧桑却威严的大炎都城，她要回到生她养她的长生教中。
故乡？
若这也能算故乡的话······
那她便是要回乡，回到令童年常怀梦魇的故乡。
南宫衣雪默默地看着洛羽夜起身。
她忽地指向后方。
“你看。”
洛羽夜回过头去。
只看见寂静无声的夜晚。
再回首时，南宫衣雪笑得可人。
而她的手上则多出一根红彤彤糖葫芦。
笑着塞到洛羽夜的手里去了。
“送你，好吃的。”
与夜听澜一般无二。
南宫衣雪也在赠予洛羽夜小物件后巧笑着隐于夜晚之中。
只是夜听澜只能借着人群消失，而南宫衣雪轻功了得，片刻的功夫洛羽夜便再寻不见她。
她应该把糖葫芦分光了······原来还留了一根，许是特意留给她的呢。
洛羽夜浅浅地咬下一点点糖，只觉满口甜蜜芬芳。
不禁眼眸一亮，小口地吃起来。
山楂酸。
糖衣甜。
下次出门时可以买一根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