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衣雪终于明白温婉的人是什么模样的了。
思来想去,她认得的大大小小的姑娘们女人们竟是没一个温婉的。
娘虽然温柔,却偶尔脱线得有点过分啦。
而曦云呢······
有点唠叨过了头。
如此一来,段巧云是南宫衣雪见过的第一位。
这位大理的三公主笑盈盈地看着她呢,还亲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而后恶狠狠地揪住了段忘年的耳朵。
“姐?”
“你回来干嘛?”
“我回来······疼啊!”
段巧云应是用了大力气。
段忘年耳朵都红了。
“回屋去。”
“哦。”
段忘年真的灰溜溜地走入屋里去了。
一同跟随的还有噤若寒蝉的厨子和渔子,经过三公主时一同缩了脖子。
真要说起来,段忘年回来还有他们的功劳呢。
毕竟是他们劝的嘛。
南宫衣雪眨了眨眼。
嗯哼。
段忘年有点怕自己的这位姐姐。
方才偷偷地瞥向段忘年,却见他回过头来比了几个口型。
大抵是要南宫衣雪小心自己的这位姐姐。
原因嘛,自是来不及说。
小心?
好怪。
为何要她小心呢。
“小弟方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段巧云忽然开口问道。
南宫衣雪一惊。
尚未否认,却见段巧云轻巧地笑了笑,稍稍品了一口热腾腾的茶水,打断南宫衣雪原本想说的话。
“我知道。
小弟定是说了我的坏话吧。”
哇······南宫衣雪有些警惕起这位三公主了。
段掌柜说的不错,她真的很聪明。
至于有些令人害怕。
段巧云倒是很悠然。
为茶杯续上茶,稍稍指了指小姑娘的俏脸。
“你若久居大理的皇宫,以你的才智也会习得如我一般的察言观色。
这里终究比不得大炎太平,不会看脸色是要命的。”
段巧云说得似乎有些过分轻巧。
明明很沉重。
她却不在意。
至少她表现得没有那么在意。
小姑娘暂时不愿太过相信段巧云的些许说辞。
但她此刻有更为在意的一点。
“我刚刚的表情那么明显?”
欸?
段巧云愣了愣。
这反应不对呀。
不该是先感到惊讶,再对她的说辞好奇嘛。
怎么到南宫衣雪这里反倒是不满起被她看透了表情呢······好奇怪的想法。
段巧云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人生中遇到了相当大的挑战。
那就是南宫衣雪这有点诡异离奇的想法。
看不透。
段巧云摇了摇头。
罢了,人心是何等的复杂。
见一面又如何能洞察人心。
空谈而已。
不过······
“要不你先把男装换下来?我记得我这有哪位妹妹的衣服来着,她的身高好像和你大差不差······别介意,看着有点点难受而已。”
段巧云歉意道。
她的指尖比了一个宇宙。
她都已经知道南宫衣雪是姑娘了。
再看她穿男装会有些别扭。
段巧云有小强迫症。
······
南宫衣雪性子随和,倒也真去换了。
而在另一个屋里的段忘年只听得外头突然传出一声重重的关门。
他与厨子渔子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没了主意。
他们是该出去还是不该出去呢。
“要不算了?”
“那就算了。”
皇宫里嘛,谁敢对三公主下手啊。
而就算有人胆大包天,这不是还有南宫衣雪在呢。
小姑娘的功夫基本算是天下无敌了吧。
可段忘年总有不知道的事。
比如这关门声。
南宫衣雪黑着脸,恼怒地捂着胸口走出了屋。
而聪慧如段巧云自是瞬间明白了小姑娘脸色不好看的原因,却是忍俊不禁了。
南宫衣雪微红着脸坐回原位,深邃黝黑的眼瞳中透露着快要满溢出来的不爽。
虽然提过很多次,虽然南宫衣雪自己也知道······
可悲伤怎么就逆流成河了。
段巧云好笑地解下束发的绳带,略略比对长度后,又憋着笑站到南宫衣雪身后,将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衣服扎紧了。
什么嘛。
其实也挺好看的呀。
“你这个年纪还会发育的啦。”
“我都二十多了······”
段巧云愣了愣。
这是她的失误。
南宫衣雪看上去不过十七岁的样貌。
或许是她功夫深厚,否则想要维持住容貌确是一桩难事。
段巧云将思索藏于心底,只表露出了惊讶。
但二十好像就真的不会长了。
有点心疼她啦。
······
南宫衣雪轻咳一声。
从方才起话题好像就跑得远了。
但今日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见见面。
这位被段忘年与段陈年盛赞的女子,的确如他们所言。
其才学尚不可见得,单凭她那一份识人的本事便值得旁人敬重了。
南宫衣雪的思绪戛然而止,手指轻轻点着扇柄。
小姑娘还是有些疑惑的嘛。
“三公主为何比武招亲?”
啊。
她看到段巧云一下子落寞下去的面色了。
或许又是一段故事呢······南宫衣雪暗想,不自觉地正襟危坐,打算好好听故事。
“你可知今晚我想对小妹说什么?我说皇宫像座牢笼。”
但她到底没能说出口。
即便这无限接近事实。
可小妹太小。
想来也不能理解段巧云的所思所想,甚至还会引来灾祸也说不定呢,所以段巧云只是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藏于心底。
但南宫衣雪不同。
她是局外人,她可以听这些。
段巧云顿了顿,似是在犹豫着什么。
片刻后将话头接了下去。
“其实我们还有个姐姐。
比大哥还年长,但旁人鲜少知道还有一位公主。
当初大理势弱,父皇唯一能做的便是把大姐嫁出去以换得片刻的安宁。
可姐姐有爱人呀,于是在国与家之间陷入了两难。
最终到底还是从宫里逃走了。”
言至此。
段巧云伏在桌案上,脸颊被挤得扁扁。
她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却刚刚好能被南宫衣雪清晰地听清。
“我记得大哥和二哥都有帮大姐的来着······就是从你们进来的那个小门逃出去的。”
后来呢,这个门又成了大哥与她把小弟送离大理的通道。
造化弄人。
历史不过是车轮罢了。
它滚滚向前,却始终在循环往复。
日光之下,何来新事?
故事至此。
段巧云似是陷入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而南宫衣雪隐隐约约从三公主讲述的故事中明白一切前因后果。
牢笼里关着的是公主,公主是被养在牢笼里,时刻用来换取和平的筹码······真是相当令人不爽的事实。
很不堪。
却很无奈和可悲。
大理的国力的确不算强大。
它保护不了它的臣民。
“所以······”
“所以,这次比武招亲,是二哥为我安排的。
他听说大炎又出现了两位帝境,恐惧大理会被野心满满的大炎摧毁殆尽。
故而打算以一位公主笼络人心,换得江湖人士的支持。”
段巧云目光凄冷,笑容却很灿烂。
她笑得真的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