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衣雪在大理的皇宫中住了一晚。
亏得她心大，深入敌营还能懒懒散散睡了个好觉。
段忘年昨夜没能睡着，担惊受怕了一宿。
其实有第二个没能入眠的原因。
厨子打鼾。
渔子磨牙。
今晨醒来时，段忘年顶着个黑眼圈。
既然他没能睡一个好觉，那厨子和渔子也别想太太平平睡到自然醒。
这位段掌柜以扣工钱为理由，强行拉着这俩起床，说是要给两位姑娘准备一顿早饭。
“啊？”
熟料才出屋呢。
段忘年便瞧见南宫衣雪。
她在院子里练剑。
段巧云在一旁看。
她们起得都可早啦，至少比仨爷们儿早。
段巧云手巧，做了顿简单的早饭，与南宫衣雪一同糊弄过去了。
而小姑娘心血来潮地要舞剑，所以吃得也少。
待歇的得差不多，她擎着剑，俏生生起了身。
逍遥被她昨日要回来了。
反正段巧云认得她了嘛。
伪装？
那自然而然没了必要，剑也可以随身带啦。
让逍遥长时间离开自己好像还是第一回······小姑娘默默地想，握剑的手用力几分。
有点想念，以后应该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吧。
剑嘛。
还是要在她身边。
趁着夏日清晨好。
南宫衣雪久违地跳起了剑舞。
她的剑法向来很华丽，且实用性相当低。
对敌靠剑意，剑招只是顺带而已。
说到底不过劈砍刺挑。
管用就行。
而她的剑意呢，也恍恍惚惚的。
从来都让人看不得真切，反应过来时已置身云海中了。
看天边的云卷云舒呐，洁白无瑕，纯净可人，不知不觉地将心神陷入其中，再也出不来了。
出不来的有段忘年，厨子和渔子倒是惊讶的捂住了双眼。
这丫头的剑竟是又进步了几分······
“咦？”
南宫衣雪轻咦一声，令段忘年清醒过来，发觉小姑娘正饶有兴致地围着段巧云绕圈圈嘞，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掌柜。”
“咋了？”
“你姐姐会武功吗？”
小姑娘指向陷入云海的三公主。
段忘年愣了愣，却是摇头。
“我不知道。”
他离开得早。
童年的记忆若有若无，记得不真切。
印象中三姐从来没练过武功，但是否有功夫的确说不清。
但既然会被南宫衣雪影响到，那应该就是有吧。
而且三姐的功夫也没深厚到哪里去嘛。
段忘年很不厚道地笑了一笑。
没注意段巧云幽幽清明的眸。
“小弟。”
段忘年嘴角的弧度一僵。
一般姐姐这么说话时都意味着他要倒霉。
果然，人不能高兴得太早。
要遭报应的。
······
段忘年红着耳朵从皇宫里头溜了出来。
他还没忘记他们是偷偷进去的呀，白天要晃走来往士卒臣子就困难得多了。
好在段巧云为他们打了一点掩护才能安然无恙。
段忘年伸了一个懒腰。
好累。
他现在只想回去睡个大觉，以慰藉连日来不安与忧愁的内心，至于往后的事······姑且先告知大哥，再一同定夺即可。
“渔子。”
渔子低低应了一声。
“你知道大哥住哪，去和他说声。”
段忘年终是摆出架子来。
他也是皇子嘛。
“全都说？”
渔子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口。
若依着段忘年，那大皇子与二皇子的矛盾将不可调和。
虽说以大皇子的情报想必早已明了了一切。
可这事由谁说却是一桩不得不去思考的事。
掌柜真决定好了？
“您做好决断了。”
“嗯。”
那就成，身为臣子，此刻只需缄默。
渔子背着鱼竿，缓缓隐没于深巷的阴影中，片刻后不见了人影。
厨子目送好哥们儿远去，兴冲冲地叫：
“我呢？”
“你啊？”
段忘年眨了眨眼。
“买点菜吧，记得买便宜的。
带的钱有点不够用。”
厨子嘴角一抽。
“快去。”
段忘年笑骂一声，朝厨子踢了一脚，眼巴巴瞅着厨子骂骂咧咧向他熟悉的集市走去。
四人少了二人。
还剩个小姑娘。
南宫衣雪好笑地看着段忘年支走了他们。
方法拙劣了点，渔子肯定是骗不到的，厨子说不定也不会相信。
但他们都晓得自家掌柜有正事要说嘛。
“说吧。”
小姑娘懒懒地压了压斗笠。
阳光还挺大的，晒得人昏沉，惹得人心烦。
段忘年负手而立，眉头微皱。
该不该说······
说了不好。
可不说吧，心里头憋得慌。
有关三姐和二哥，段忘年觉得有一点蹊跷。
“二哥对我们真的很好。”
“嗯。”
听南宫衣雪答应得快，段忘年不禁一愣。
小姑娘的嘴角勾勒起一抹微妙的弧度来。
“所以我没信。”
是了。
段巧云说的她只信了一半。
和聪明人说话，最重要的便是要多留一个心眼。
“巧合实在太多了，大理皇储之争和郭将军之墓被发现的时间过分重合。
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只是我还不知道而已。
啊，鸽子。”
南宫衣雪伸出手臂。
肥胖白鸽扑棱棱落在手臂上。
“好重，不减就吃了你。”
小姑娘吓唬道。
白鸽似是听懂。
这家伙颤颤地等南宫衣雪把绑在脚上的字条解开，咕咕直叫唤两声，飞快地闪着翅膀逃开啦。
嘿嘿。
通人性的小家伙。
南宫衣雪摇了摇头，打开字条。
微微眯起眼，只是轻笑。
是北冥离竹的信。
“边境的军撤了。”
······
小妹又来找她的好三姐啦。
她和段巧云最亲近，甚至有点依赖这位姐姐了。
段巧云有些无奈，却也不好推开小妹。
是她的过错，把小妹宠坏了。
“三姐！”
小丫头扑到段巧云的怀里。
左闻闻，右嗅嗅，忽地皱起了眉，嘟起了嘴。
“三姐和别的姐姐待在一起过！我闻到了三姐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段巧云一惊，偏过脑袋，却怎么也没能闻到。
“没有啊。”
正疑惑呢。
不曾想小丫头笑得好开心。
“我昨天想来找三姐，其实看到哥哥回来啦！
还有一位好漂亮好漂亮的姐姐在。”
段巧云的目光冷了一瞬。
旋即被深深隐藏于眼底。
“这是个秘密。
别说出去哦。”
段巧云朝小丫头眨了眨眼，目送她欢闹着跑远了。
“三公主······需要我帮您除掉她吗？好奇心太过旺盛可是会害死可爱的小猫咪的。”
“闭嘴。”
段巧云低声怒喝道。
她看向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影。
他是一位很美的男子。
他来得突然。
他笑得灿烂。
他总是眯着眼，似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但段巧云明白，他从来都看得清未来，未来从来都被他牢牢地掌握。
他是她打破牢笼的唯一的，最后的希望。
“好。”
他笑道。
本就是合作关系，既然三公主不想见到小妹死去，那他定会遵守契约，绝不对那只粉雕玉琢的丫头下手。
“南宫衣雪······”
段巧云喃喃自语。
她口中念着这个名字。
“你说，她信我吗？”
“不信。”
“我想也是······她的沉醉是装的。”
段巧云从未见过如南宫衣雪那般眼底无比清醒的姑娘。
所以，大概要稍稍再提前一些了。
牢笼······
会被她打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