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了。
转眼间便是七日过去。
婆婆看着天色，默默盘算着时间。
姑娘们在村里住了七天。
就住婆婆家里。
老人难得遇到愿意老实听她说话的年轻人。
那群臭小子，一发觉她要开始滔滔不绝了就急急忙忙找个由头溜走。
婆婆活了这么多年，哪里会猜不到臭小子们的想法。
最近倒是好一点，主动来找她了。
缘由？
哼，还不是人姑娘漂亮！
一个两个，都来问她俩。
“有婚配无？”
“无，去去！”
婆婆七日内赶走了不知多少个想要求得姻缘的小伙子，那俩丫头倒好，天天在外头乱逛，也不晓得勾走了多少人的心。
但······
大概是不自觉的吧？
丫头们的心眼很多，却又很少。
算喽，由着她们去吧。
爱咋样咋样。
老人懒得管。
想想看今晚能吃些什么才是正事。
这几日都做了大理的特色菜，也该整一点大炎的菜了。
婆婆会做大炎菜，无论是北方的还是江南的。
忒南边儿的学过那里的熬汤法子。
行。
做个啫啫煲吧。算新菜式，大炎以前没有。
过会儿去买点猪蹄。
昨日杀猪了。
那头猪养得肥肥胖胖，再不宰了肉就不好吃啦。
打定了主意，婆婆便提起了竹篮子向屋外走去，却迎面撞上了匆匆赶回来的两位姑娘。
婆婆愣了愣，瞧着姑娘们对她打了声招呼，冲进家里了。
“丫头们要做什么？”
婆婆朝着家里喊了声。
“摘花。”
“摘花？”
北冥离竹的声音从后院里飘飘悠悠地传来。
她们摘花一般是去扫墓的，自从姑娘们得知端木曦云的些许身世后便常常去那座无人的小墓园里，偶尔会在墓前摆上一份糕点，撒上一杯浊酒。
今天有点不对劲。
婆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竹篮。
静静地等着姑娘们抱着一捧鲜花从里头出来。
“丫头们今日是要去看望谁？”
婆婆笑道。
她守着门。
虽然婆婆没有阻拦的意思在吧。
可姑娘们还是一齐停下急匆匆的步伐，面面相觑着。
北冥离竹朝端木曦云使了个颜色。
那就是要她说。
端木曦云颔首。
“我们要去看望最后一个墓。”
果然如此······婆婆早有猜测，今日得了证实。
婆婆总觉得这俩丫头总是异想天开的，常常能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偏偏她们探寻真相的路从未歪过，令人不免有些惊奇。
那就是还有人在别处指引她们呢。
也不知是谁。
但想来就是个相当聪明的人。
婆婆大抵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我与你们一起。”
她的脸上笑得多了些褶子。
······
墓园。
最近端木曦云一直来打理，倒帮婆婆省了不少事。
墓园打理得一尘不染，尤其是那五座几乎靠在一同的墓，因为少女的偏心显得更为圣洁与庄严。
第几次来？
端木曦云有点记不清了。
可能是五次，也可能是六次或者更多。
但这一回是的的确确有要事。
她把鲜花放在墓前。
碑上无名。
婆婆也没告诉她们第五座是谁的墓。
或许是婆婆正巧没有和她们说吧，但她们到底是隐约窥见端倪了。
其实她们原本便打算带着婆婆一起来的。
但婆婆主动要来，就省去好大一番口舌。
扫完墓。
端木曦云一如既往一丝不苟地打理着小园子。
婆婆就与北冥离竹一同坐在树荫下，慈爱地看着端木曦云，也会好奇地看向一旁的刀。
刀她见过，但像这丫头的那么长那么重的一把长刀是头一回见到。
“北冥丫头，你是大炎广南北冥家的人吗？”
婆婆问道。
北冥离竹一怔，点了点头。
“广南离大理还是挺近的。”
婆婆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与少女说这些什么。
北冥离竹听得真切，想深究其深意时却怎么也想不通，于是把这番话归类为谜语。
在这点上她与南宫衣雪倒是有着令人惊叹的一致。
她讨厌谜语人。
尽管她们自己也会说。
“这座墓······”
“会告诉你们的。”
婆婆笑道，慈祥的目光始终汇集在辛勤劳作的端木曦云身上，端木曦云似是察觉到二人的视线，也浅笑着颔首致意。
“等端木丫头搞定吧。”
······
有些习惯不好。
比如要求太高。
端木曦云不知从哪里掏出了茶壶茶杯。
在北冥离竹怔怔的神色中，端木曦云完成了泡茶倒茶一系列活计。
《长生诀》为她带来的内力也能当小火来用的。
仅限于把水煮开。
不包括烤啊烧啊。
那样火力不够，要烤熟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婆婆没有品茶，她只是看着唯一一座忘记和姑娘们说的那座墓发呆。
还真不是有意隐瞒的，真的只是年纪大了，忘记了。
而且她还以为这不是很重要的事。
“这是公主的墓。”
哇。
姑娘们眨了眨眼。
“大理的长公主死于那场灾难。”
婆婆渐渐地追忆起过往，眼底平添一抹害怕与恐惧。
真的很吓人嘛，天崩地裂，毁天灭地，仿佛要世界末日的景象依旧会萦绕于心头。
那是难以散去的阴影，至今偶尔记起仍旧会令人不寒而栗。
“长公主逃了婚，来到这村子里。
公主殿下的爱人就是这座村的人。
一个很好的小伙子。
忠勇，诚实，重义。
他还有个弟弟，与村里一个温柔害羞的小姑娘成了亲。
哥哥弟弟差了十岁，长公主与那姑娘差了十五岁，虽说年岁稍有差距，他们的关系倒是无比紧密。
公主殿下生了孩子。
那会儿她已三十啦。
我与几个接生婆都对她可担心了。
但好在只是虚弱了点，至少母子都平平安安的。
生活过得简单，本以为会一直相安无事。
公主殿下也说她能逃婚多亏了弟弟妹妹。
可天有不测风云。
灾难还是降临啦。”
婆婆的语气到此便淡了，但端木曦云与北冥离竹都知道后来的事，那一场惨痛的灾难。
除了碰巧外出的人，村里的人都被那邪道之人狠辣地屠戮殆尽。
自然包括了长公主与她的家人们。
“郭将军。”
端木曦云一时没能转过弯。
北冥离竹早早地明白一切。
却是缘分。
真要说起来，曦云与郭将军还是亲缘。
不过逃婚······难怪衣雪送来的消息里有提到，三公主殿下会觉得皇宫是一座牢笼。
或许正是姐姐逃婚的场景她留下了太多太多不美好的回忆。
所以三公主才会变得精于算计。
她总是在很好地掩藏着她自己。
不宣扬。
不骄傲。
她默默地坐在公主的位子上。
直到她真正被当作工具的那一刻，她才会露出獠牙。
于是北冥离竹恍然大悟了，她相信在城中的小姑娘大概也能得到与她相差无几的答案，轻叹一声，少女的俏颜上罕见地变为严肃之色。
“要打仗了。”
顿了顿，北冥离竹又道：
“婆婆带着村民先躲一躲吧。”
虽然可能性比较小······
但她始终不希望这个村子会重蹈覆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