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肆·夏风起

作者:夏索尔 更新时间:2022/7/21 21:02:02 字数:2213

夏夜雨,夏蝉鸣。

夏风起,落花轻。

少女着一身灰裙,头顶一竹斗笠。

她靠着树干,坐在枝桠上,显得很轻松写意的样。

轻轻摇晃着酒葫芦,胡乱便往口中送去。

喉微动。

酒长流。

稍稍打了个可爱的酒嗝儿。

她抹去嘴角的烈酒,已是微醺,醉眼朦胧了。

斗笠被微微抬起,少女略显迷茫的眼迷迷糊糊地瞧着树下几人。

有二皇子,有三公主,还有一个一眼就知道是坏人的家伙在呢。

嘿嘿一笑,她将葫芦别在腰间,抓着放于一边的剑。

她翻过了身子。

她自树上摔下。

“呼。”

很好,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少女都为她一连串精彩的动作在心中鼓起了掌,颇为好笑地瞧着眼前的三人。

“嗨呀。”

她招了招手。

她喝醉了嘛。

醉鬼往往行事疯疯癫癫的。

但少女更像是一只雨中闲庭信步的猫。

优雅地出现,优雅地走来。

优雅地笑道:

“你们好啊。”

······

段巧云没料到南宫衣雪会亲自前来。

而且还是这么一副······迷迷糊糊的,摇摇晃晃的烂醉模样。

或许是她的错觉,南宫衣雪似乎比平时更危险了。

退至一旁,背后却被段流年抵住了。

“二哥。”

她唤了声,无奈一笑。

她的邪气尚未散去呢。

段流年竟是生生按捺下心底的邪意。

“你居然真的接受了国师的提议,你才是背叛者。”

他的语气无比冰冷,胸中刺痛不已。

“我不是······”

“不对,你就是。”

段流年死死握着佩剑,用力之深要把指甲嵌入血肉。

他在用最蠢笨的方法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本以为最了解三妹,她却始终没有敞开心扉。

也是,或许在三妹的眼里,他也只是贪恋权术的人。

与父皇。

与臣子。

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丘之貉。

可段流年自信他不是背叛者。

段巧云凄惨地笑。

“二哥,你也是。”

不待段流年反应过来,段巧云周身邪气大涨,便是回身一章拍出,漫天的汹涌的疯狂的邪气顷刻间向着段流年侵袭。

段流年脸色惊变。

这一掌他很难接。

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令他无可躲避。

堪堪提起佩剑,拼命扭过半边身子,他终究没能避开。

段巧云的掌绵绵地拍在了佩剑之上。

掌风如沧海。

一浪过一浪。

佩剑因巨力而折断,其余掌风便正中他腹部。

火燎似的疼痛令段流年冷汗直冒,猛然退后数十步有余才踉踉跄跄着停下。

疼痛终究让他体力不支,单膝跪地,生生吐出一口黑血。

好霸道的邪功······这才只是一掌啊。

他的血,便黑了。

三妹是很认真的。

哼。

原来从不知何时起即为不死不休了。

他段流年一生光明磊落,宽和待人,如今想来也做了许多错事。

而最大的错事,便是明知国师之祸却依旧与其同谋。

三妹学了邪功。

大哥小弟尚在。

而他的被刺之举想必早让二人心灰意冷。

如此一想,孤家寡人的居然一直是他呵。

真可怜。

忒可悲。

而三妹方才所说,他也是背叛者······

其实也不无道理呀,他与国师的交易筹码是鲜血,他总是可以去忽略鲜血的来源,可无论是他还是国师都心知肚明。

鲜血?

到底是谁的鲜血呢?

万千百姓,将军士卒,文人墨客?

他的眼被蒙蔽了,他看不清。

但好在他现在看得清了。

事请,尚有余地。

“你是谁?”

段流年忽地看向南宫衣雪,嘶哑地大喊。

南宫衣雪皱着眉嘟起嘴,好不满地把葫芦从嘴边移开,滑稽地应了声。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南宫衣雪是也。”

南宫······居然姓南宫?

她莫不是那位北剑的女儿?

真是天不亡大理,天不亡大理!段流年豁然开朗,笑声隐隐约约响彻了这一方乌云满天。

他摇了摇头,奋力地站直了高傲而挺拔的身躯,佩剑指向段巧云。

“三妹,你和我都错了,但我会拦下你。”

段巧云微微一怔。

她隐隐有些惧意。

她不知道这位温柔而消瘦的哥哥要做什么。

却见段流年摇摇欲坠地向自己走来,嘴角仍旧在一滴一滴地流淌殷红。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往无前,豪情万丈,以及死志。

“三妹,和二哥说说你和他的交易吧。”

“他助我夺大理。

我要为其修邪功。”

不知怎得。

段巧云毫不犹豫地把交易全盘托出了。

“那他的目的就是等你死了以后把你的内功吸了,邪功就这么霸道。”

段流年好笑答道,他走得很慢,像蜗牛,一步一步往段巧云爬去,直至爬到了她的身边,他轻柔地抱住了她。

啊······

这邪气真是能刺痛人。

暗暗腹诽着,段流年惨惨地咧嘴笑。

他抱着的是他的亲人啊。

是他最最聪明的妹妹啊。

是邪道啊。

是敌人啊。

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幼稚的小家伙啊。

“南宫衣雪,我把三妹制服啦,剩下的······我凭请你杀了国师好不好?”

南宫衣雪嘟了嘟嘴,一双幽深的醉眼瞥向泰然自若的国师。

其实不用他雇她的,她已经被段陈年雇了。

这兄弟俩的想法倒是一致。

“好啊。”

······

其实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从段巧云向段流年拍了一掌,再到兄妹俩冰释前嫌。

须臾之间,南宫衣雪仿佛看了一场戏剧。

戏子们表演着他们的人生。

他们用鲜血主演这片红尘。

她笑了笑。

“喂,那个······额,大理的国师对吧。

我都说我是南宫衣雪了,不如你也报个名字嘛,好让我看看是哪个长生的高层。”

国师覆手而立,大雨滑落他的鬓角,他却分毫不在意的模样。

下雨是自然规律,是一件······很好的事。

他喜欢自然规律。

却不喜自然强加在生命上的规律。

国师觉得,人之一生才匆匆百年。

太短。

即便是帝境的高手,最长最长也不过三百年不足的寿命,除了那位东生端木仁,凭借其生生不绝的长生诀苟活至今。

对了。

端木仁今年多少岁了?

国师皱着眉想了想,惊讶发现已然忘记。

只好无奈一叹,又想起少女的问题。

她刚刚说要知道自己的名字。

其实······

“我记不清。”

此乃事实,真的很久没人喊他的名字了。

自从分道扬镳之后,似乎再也没有人会亲切友好地喊他的名字啦。

更多时候,他们会喊他那个为人敬畏的称呼。

亦或是他为自己起的号。

“不过,南宫姑娘应是能以‘永生’称呼我。”

国师笑得温柔而和煦,可他的名字却令南宫衣雪握着葫芦的手一颤。

她的醉意醒了半分,嘴角勾勒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原来当初打伤爹娘的就是你啊。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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