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这是雨的歌声吗。
雨丝在为什么人放声高歌吗。
又或者,这根本不是雨声。
这是鲜血滴落的哀叹。
她眨了眨眼。
逍遥剑的的确确刺入永生的胸膛。
也传来了些许阻滞之感,证明着她这一剑并没有刺歪。
南宫衣雪朦胧的醉眼平添一抹迷茫。
“我应该没赢。”
自顾自点了点头。
小姑娘为这一回合的交锋定下了平手的胜负,于是她把剑从永生的胸膛中拔出,微微向后退了几步。
倒是永生。
他脸上表情有些滑稽嘞。
似是拔剑的动作令得他的伤口可疼痛。
呲牙咧嘴一番,笑得很是无奈。
“你可以当你赢了的。”
“我没赢。”
南宫衣雪笑道,挽了一个剑花。
永生的嘴角漫出一丝鲜血,而胸口的动依旧潺潺不止。
猩红之色很快地染透了大地,又被雨水抹去。
他到底是耸了耸肩,右手拂过胸前。
血止住了。
仅仅是如此轻柔地拂过。
南宫衣雪微微挑了挑眉。
好厉害。
这么重的伤轻易就被治好了欸。
如果没有副作用的话,她也想向永生把这一手给学会了。
这样就永远不会怕受伤啦,一劳永逸呢。
“这一招要杀多少人?”
“很多。”
“多少?”
永生笑了笑,指向城外方向,那里曾有一座村子。
“要把那个村子的人全部屠尽,才能把你留在我体内的剑意驱散并治好这么大的伤。”
他的话音似乎仍然在雨中徘徊,可少女却再一次不见了踪影。
南宫衣雪这一回是乘风破雨而来的。
逍遥剑从雨幕中轻柔地缥缈地刺出。
永生不闪不避。
这倒不可硬接。
方才他不过是想激怒一下少女罢了,虽说效果绝佳······但似乎稍稍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若梦。”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血红的光柱顷刻间撕裂了苍穹。
滔天的血气汇集在他的手中。
勾勒,凝聚,成型。
他握住了那抹血气。
是了。
天下六神兵,永生怎会没有其中一把。
这是一把小斧子,斧身华丽,斧柄端庄,有血色花朵藤蔓装饰纹理。
“若梦”是他的斧子的名字,一个不是很搭的名字。
他说人生不过大梦一场。
他以此自省,不愿入梦。
金铁交锋。
帝境的碰撞早已不是寻常人能够介入的了。
少女踩踏雨帘,轻飘飘地盘旋于他身侧,她偶尔出一剑,也被斧子挡下。
永生似乎总能精准地把握住她出现的位置。
而后轻松地挡下那本应是最为致命的杀招。
好不爽哦。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南宫衣雪仔细盘算起自己会什么剑招。
最好是那种威力超大的剑招。
啊,有了。
记起来啦。
当初尚在谷底时自己不是悟了点剑招嘛。
那个是模仿洛衣剑意而来的招式,威力总归要比自己那些花里胡哨的强。
打定了主意,南宫衣雪的剑意再次变化,由缥缈云烟与空山雨帘化作恍若九幽中的严霜。
雨丝渐渐地凝滞,本是盛夏的时节却在大理都城中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雪帝剑?”
永生饶有兴致地抚了抚下颌。
却又摇摇头,否定方才所猜。
不是雪帝剑。
是红尘一式。
真好。
这妮子把天下剑道融会贯通了,而后不住推敲反省,这一剑应是帝境之中无人能接得下的剑招啦。
是啊。
帝境,多少人穷尽一生步入。
她如此年纪便已达到了他人梦寐以求却不得的境界。
永生已不记得多少次为她的才华感叹。
可他自始至终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此招寻常帝境不得解。
大抵早早地便胆寒了。
可他永生也不算是寻常帝境吧······要不吓吓她。
下一刻,漫天的霜雪竟是于半空中凝固,一丝玄而又玄的气息从斧中散溢而出。
南宫衣雪惊讶地发觉天地间某样东西好像被引动了。
若梦斧于她眼中变得千丈万丈大,以开山之势下劈。
她似是无法躲避了。
她被巨斧劈入大地。
滚滚烟尘从她所摔出的巨坑中弥漫。
永生心头一紧,他其实想留着这丫头一条性命的呀。
他想让她看到这方天地破碎的场景。
不会力气用得大,失手杀死她了吧。
也罢。
命数如此,若真死了,就去吸收她的血气即可。
永生默默一叹,便要上前去查探巨坑。
不曾想凝滞的雪花豁然飞舞。
风雪凄凄。
冻彻心扉。
南宫衣雪的剑意遥遥向上斩去,竟是把天穹中的巨斧生生斩落了大地,巨斧似是发出一声哀鸣回到永生的手中了。
呵。
南宫衣雪拍了拍衣裙。
虽说本就是灰裙,不会轻易地变得脏。
可沾了泥泞到底会让她不虞。
而令她更不虞的还有一件事。
“你怎是道境?”
她的语气冷冷的。
一如这一晚夏夜的雪花,显得不甚寻常。
“你不也是道境?看来天道对你很信任,甚至把道分给了你。”
永生笑了笑,将微微颤抖的手背向了身后。
他的道是窃来的。
他曾经见过天道。
正是那一次,他以若梦斩天道,将天道的剑斩破,而后成功窃取了几分天道的道韵。
他也因此在洛衣重创他后恢复如初,甚至隐隐感受到道的神奇。
不过······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完全的道境啊。
这一点上他比不过她。
换言之,他大概得溜。
忒有趣。
想不到这妮子真的藏得如此之深呐。
也难怪,更难怪,他的道本应破坏天地,却被一股力量抹去了。
这才晓得是南宫衣雪的道抵消了他的道。
起初还以为那位清冷的天道做的好事哩。
“好厉害。”
永生鼓着掌,手却向着相拥瘫坐的兄妹二人身去了。
段流年与段巧云倒是十足地看了一场好戏,可帝境乃至于道境的伟力令得他们根本无法动弹,只得堪堪挪向一旁的屋檐之下。
南宫衣雪稍稍皱起了眉头。
方才几轮交锋没有胜负,而她的醉意也消散殆尽。
此刻她更为谨慎,只怕永生还有手段没有用出来。
“你想做什么?”
永生摇了摇头。
他呢,只是想要得一个脱身的理由罢了。
手起,穿膛之声豁然响起,南宫衣雪一颤,惊讶地看向兄妹二人。
段巧云惊骇欲绝地抱着段流年,而她的手则是穿过了段流年的胸口,一如方才的永生。
这位三公主颤颤巍巍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恍惚无措地看着她与永生。
“不是······不是我······我不想杀了二哥······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二哥!”
段巧云嗫嚅着说不清完整的话。
“你!”
南宫衣雪怒目看向永生。
他却只是轻笑着不说话,右手再度握起了拳。
段巧云周身的邪气不受控制地翻涌。
眼睁睁折磨着起了段巧云。
“我走了。
后会有期。”
永生挥了挥手,缓缓向着皇宫外走去。
南宫衣雪想朝着他的背影斩上一剑,却终究被凄惨的悲号打消了念头。
默默地收剑入鞘,南宫衣雪以内力护体靠近了兄妹俩。
嚯······段流年的伤真重啊······
若是曦云在,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吧。
但她不懂医。
她救不了他。
段流年此时气若游丝,恍惚间仍旧读出了少女眼中悲哀可笑的情绪,转念一想自己一生,也不过是跳梁小丑那般令人耻笑的行径。
“你救她吧。”
“我知道,你不值得救。”
“欸······可三妹不是更不值得吗?”
“但她还有救。”
南宫衣雪叹道。
段流年愣了愣,忽地笑得恣肆狂放。
段巧云的手还在他的胸膛,剧痛令他真正的貌若癫狂。
笑累了,段流年终究宽慰地闭上了眼。
“罢了罢了,你救吧。
就让三妹活着去赎罪。”
“恶毒。”
段流年已听不到南宫衣雪的话了。
他到底是死了,也不知他觉得自己死得轻若鸿毛,或是重于泰山。
但南宫衣雪觉得他死得其所,至少他付出了姓名来为后世之人作惊醒了,这边足够啦。
令南宫衣雪头疼的是段巧云哩,说是要救吧······
可该怎么救她呢。
正当南宫衣雪愁眉不展着呢。
她忽然听到一声苍老而悲悯的叹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