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弯弯。
段巧云觉得有点口干。
她方才说了太多话，喉咙沙哑不已。
南宫衣雪也让她停一下嘛。
可她又不肯听话。
于是声音哑哑的。
难听。
但还有一件更令人糟心的事请嘞。
听到一半南宫衣雪与北冥离竹说了些什么，后者便出了门。
回来时这妮子平举着她那把巨大无比的骇人长刀。
刀身上则是放着三个热气腾腾的碗。
“这是？”
“拉面。”
南宫衣雪帮着北冥离竹拿下了三碗拉面，瞧见段巧云惊讶且无奈的模样，小姑娘还在那委屈巴巴哩。
饿了嘛。
饿了就是要吃东西呀。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晚饭没吃，这会儿饿极了。
她把碗递给了段巧云。
“难道你不吃？”
段巧云想摇头。
但肚子传来了清脆的咕噜一声。
这位三公主的脸顿时红了，不禁感叹东生医术。
短短时间治好她的伤，还让她有了食欲。
段巧云难得地打算从心一回。
“吃。”
······
面用的清汤，倒了酱油，浇头是香葱和里脊。
本来用的是油腻的白肉，但小姑娘说这东西太肥了，让厨子煮面时换成了里脊肉。
大晚上吃得油可能会胖，虽然这点对她而言并不是问题。
但考虑到段巧云也不好吃得重。
面最好。
油要少。
里脊补肾养血，滋阴润燥。
这碗面倒是适合如今卧床无法走动的段巧云。
厨子渔子随同二位皇子回了宫。
他们也有好多事。
比如段流年死了。
唉······
段陈年来探望过段巧云，从三妹的口中得知段流年是被其亲手所杀的消息，沉默片刻后只是道了一声好好休息，便转身出了屋，之后再也没有进来过。
其实他并没有走远。
北冥离竹看向南宫衣雪，小姑娘只是摇头。
让他静一静吧，短短几日死了兄弟毁了妹妹，的确有些难以接受。
即便段流年甚至做出刺杀他们的举动······
咎由自取。
他笑了声。
在心中唾骂着段流年。
他离开时悄悄地抹去了眼角的泪。
还得去安抚边境的军队。
宫内······
他相信小弟。
小弟做了那么多年掌柜，又有渔子和厨子跟着，想来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话又说回来，段巧云也是饿惨了，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面。
她抱着碗，坐在床上发起了呆。
痛。
出了疼痛还是疼痛。
前辈只能治她的伤。
可那种刺骨的痛一时半会儿消不去啦。
邪功自是荡然无存了，也不晓得东生前辈用了什么法子。
能完全去除邪功······好像有点难想象。
但她感觉不到暴虐的情感。
好事呀。
至于一下子变回凡人什么的。
其实不算重要，她已失败了。
凡人就凡人。
大理大抵也不需要一位能用邪功的公主来保佑一方太平，如今二哥离世，她因为邪功也定然不会坐上皇位。
那便是大哥。
对了，其实还有一件事。
“前辈说······我还能活多少年？”
南宫衣雪正和北冥离竹抢肉呢。
听得段巧云的问话一怔。
肉便被北冥离竹抢走了。
她眼疾手快。
“我的肉！”
北冥离竹得胜似地挑眉，气得小姑娘牙痒。
愤愤剐了北冥离竹一眼，南宫衣雪终究是放下碗筷，正色看向段巧云。
“你太太平平躺床上的话还可以活个十多年。
如果动弹的厉害很容易引发旧伤，那就五年。”
“有点少。”
“不少啦。”
南宫衣雪用筷子指着段巧云的小腹处。
“对，就这个地方，东生前辈都说你能被轻而易举地治好都是运气。
倘若换一个人来能不能扛到现在都不知道呢，这还多亏了前辈《长生诀》的厉害呢。”
顿了顿，见段巧云沉思下去，南宫衣雪与北冥离竹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她们的面还有一点······先吃完吧，吃饱了再继续唠嗑。
······
明月高高挂。
夏蝉低低吟。
南宫衣雪慵懒地伏在桌子上。
北冥离竹拿着蒲扇扇风，小姑娘也能沾点光。
“那你倒是自己扇，有两把。”
“别嘛。”
南宫衣雪尽力让声音变得软软糯糯的，却依旧把北冥离竹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别过头去不想看她了。
小气。
小姑娘嘟囔道。
耳边传来轻笑。
段巧云捂着嘴，微笑着看着她俩。
果然，即便她曾经入了邪，笑容却依旧温婉而可人。
南宫衣雪把手伸向空中，不住地画着圈圈。
“所以······长公主是你的痛？”
突然提起了正事。
段巧云不免一愣。
“对。”
她有时在想，姐姐死去是不是她的原因？
如果她没有为姐姐提出建议，姐姐是否就不会出宫，也不会因此而丢了姓名？
或者再往前一点点，若是她能更早地有所安排，姐姐就不会因父皇而有婚约？
段巧云念念叨叨了几年，她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根源。
大理太弱。
太弱就会被人欺负。
于是她糊涂了一时。
“好自大。”
南宫衣雪撑着脑袋，玩味地笑。
瞧得段巧云一知半解的疑惑样儿，小姑娘笑得更开心。
她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说着她的看法。
“你仔细想想啊。
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觉得长公主的死因是你？就当你在背后推了一把嘛，但选择从来都是长公主做的呀。
她选择逃婚，与真正心爱的人去往他的故乡，而后死于人祸。
哎呀说乱了······反正本姑娘可不觉得这一切都起因于你嘞。”
北冥离竹瞥了手舞足蹈的小姑娘一眼。
这家伙也不是个能原原本本说得清的。
“你无须自责。”
她为此盖棺定论。
南宫衣雪帮着腔。
“还有啊，之前离竹和曦云不是到那个重建的村子里去了嘛，那里有位婆婆说，长公主在村子里生活得幸福美满，有一个小她好多的姑娘作朋友，村子里的人都对她特别好。”
小姑娘的笑容如夏阳般耀眼。
“她肯定不希望你自怨自艾。”
段巧云眨了眨眼，也明白姑娘们是在安慰她呢。
不过心中那道坎儿大抵是跨不过去啦，段巧云也算是执念深的人。
哦······或许正是执念过重，才使得她不肯轻易死去吧？
她好笑地想着，忽地多了几分颓然的气质。
罢了。
从今往后，大理便没有三公主了。
南宫衣雪眼巴巴瞧她往被子里缩。
“今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想想。
要不求大哥把我囚禁起来吧······这样也不错。
等我看到妹妹们都平平安安的，或是为了志向奔走四方，或是相遇爱人度过一生。
尤其是小妹，她傻乎乎的，就等她能独当一面了我就自尽。”
“把生死说得这么轻易啊······”
南宫衣雪轻道。
不过轻轻耸肩。
罢了。
“段陈年，你听到了吗？”
小姑娘忽地朝门口处喊了一声，敲门声紧随其后。
段巧云微微慌了神，朝小姑娘瞪了眼。
南宫衣雪自是嬉皮笑脸地躲得远远的。
顺手拽上北冥离竹。
任务完成，开溜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