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人间多暖风。
淮苏的夏很和煦。
不比往常酷暑难耐,反而稍稍凉爽。
今年高兴的是做工的人,苦恼的是打算售卖冰品的人。
这个夏天大抵得换一条挣钱的路子了。
大多数人还按部就班。
做活。
赚钱。
买点东西补贴家用,基本剩不下什么闲钱。
他们也不需要太多的闲钱,足够偶尔外出时的需要即可,而且很多人或许一生都不会出一次远门。
家在淮苏。
人总是偏爱故乡的呀。
前几日连绵地下雷雨。
滚滚雷鸣。
孩童都怕得不行,不肯出屋门。
爹娘也整日陪着孩童,他们也挺怕在这种时候出门。
但今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躲了两日的人们都出来透气。
下雨好。
诸多文人偏好雨天。
雨天易勾得人愁思。
文人就有了舞文弄墨的题材,可以写下风尘了。
老妪不喜欢下雨天,下雨天没什么人上街,即便是街上有人也都行色匆匆。
她开的包子铺无人光顾,大清早尽心做的包子就没人吃了。
挣铜板倒是次要。
她喜欢坐在椅子上,默默摇着蒲扇。
来吃早点的客人们对包子赞不绝口。
好啊。
老妪喜爱平静。
年轻热火满溢。
可她老了。
早些年时候多多少少含有的锐气消磨几乎殆尽了。
现在的话······已经过了早点的时候,那些起晚了的人们只得捶胸顿足地懊恼离去喽。
淮苏城的一大名点便是老妪做的包子,出名的是饱满鲜嫩的肉馅儿。
老妪还会用时令菜做新口味的包子馅儿。
嘿。
一个个都好吃。
从来没难吃过。
也是神奇。
目送最后那人提着一大竹筐的包子离了她的铺子,等到店里最后一人结束了早点的享用,老妪起身合上门,结束今日的营业。
又该去买肉了。
记得最近的菱角也挺不错。
还有六月黄也正美味着呢。
做个蟹黄口的吧。
老妪怔怔地想到。
拆蟹有点麻烦,但她最不缺的就是闲暇。
菱角炒毛豆做今日晚饭,配上清蒸南瓜。
这顿晚饭没什么油水,于她而言却是相当完美的一餐了。
打定主意,老妪提着竹筐,向她颇为熟悉的集市走去,她的步伐缓了些。
以前常常带着虎儿在集市口那株大树下静坐,看着来往的人。
虎儿离了城。
她也没个伴儿陪着喽。
倒是觉得有一丝寂寞。
她坐在树下。
来往的人与她几分面熟就停下打声招呼。
不熟的在身边人提醒后也恍然大悟老妪有着那间可有名的包子铺。
也停下来道一声包子美味,而后急急忙忙离开。
说来离虎儿和段小子离开淮苏城已经好久好久。
好像有一个多月。
老妪记得不清楚。
差不多。
不晓得段小子最后怎么样了。
但最近也没听到大理的消息,应该问题不算太大。
有南宫家的丫头跟着,至少性命无忧。
老妪唯一担心的便是大理。
那座村子······
罢了。
不想。
希望此次动乱与她忧心的事儿没多大关系,否则这片江湖这片武林乃至于这方天地都将会再一次动荡不安。
她不愿如此。
还是太平好。
······
买了菱角和鲜肉,还有六月黄。
摊主认得她,热心地要帮她把东西送回她家里去。
“我还有事哩,谢谢你哦,小伙子。”
“没事没事,我把东西送到您门口。”
老妪最终还是答应了。
其实她力气挺大的呀。
小伙子身强力壮,健步如飞,很快消失在集市中。
老妪的竹筐里放着热腾腾的包子,往龙井阁的地儿走去,那里有丐帮的分舵。
本来还要给龙井阁送一份的,可段掌柜已离开一月有余。
她起初还忘记了嘞,多做了好多包子。
想了想也不能浪费,分给摆摊的鱼贩。
老妪依稀记得镇国公府有俩姑娘,分别唤作紫儿与橙儿。
她们仍旧跟着丐帮学武功,说不定今日好运,还可以碰到这俩漂亮姑娘呢。
眨眼来到了丐帮分舵,弟子们熟悉她,兴高采烈地传呼去。
包子来啦!
美味来啦!
“哎呦,你们跑慢点儿。”
那些都是成了可怜成了小乞儿的娃娃们欸。
老妪总是怕他们跑得快,摔着了。
啪唧。
摔啦。
······
紫儿捧着一个比拳头大的包子皱眉。
很香,应该也很好吃,可对她的食量而言这个包子似乎实在是太大了。
桥到船头自然直,向来心思单纯的紫儿摇了摇头,懒得去向什么多,啊呜一口啃掉了一丁点的大肉包。
小嘴鼓囊囊。
味道香喷喷。
老妪慈祥地笑,正瞧着紫儿。
紫儿被老妪看得面红,略微收敛了一些吃相。
吃得有点撑了,紫儿长长舒了口气。
擦了擦嘴边的些许油腻。
对了。
她的眼眸顿时一亮。
“大小姐来信了,还提到了您。”
老妪一愣,伸手从紫儿的手中接过那张信纸。
“哎呀,大小姐在心里头喜欢写很多废话,您往后看就行。”
紫儿毫不客气地吐槽了南宫衣雪写信的陋习,指着信纸中提到老妪的地方。
小姑娘说她帮着大理平定了动乱,如今皇储是大皇子在做。
而段掌柜把龙井阁让给她,她成了新掌柜。
“我听段掌柜说啦。
是您让他来求助的。”
是有这事。
老妪微微颔首,便想把信纸还回去。
指尖揉搓,她的面色稍稍一变,顷刻间恢复慈祥和蔼的模样。
“丫头,拜托你一件事,帮我看看他们吃好了没有,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快些走啦。”
紫儿应了声,便悠悠地朝分舵走去,不时摆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她好饱哦。
······
倒是新奇。
老妪摩挲这南宫家的丫头寄来的信。
这妮子使了些手段,把信纸粘着了。
用的是剑意。
老妪见过,和洛衣的剑意有些像,但应当是这妮子自己悟出来的玩意儿,千变万化,甚至连把两张信纸粘在一起这种过分离奇的事儿也做得到。
难道小姑娘的剑意无所不能?
也只有老妪这种内功才能察觉到柄打开得了。
而镇国公大人还在益阳城,这封秘密的信给谁看便一目了然。
老妪轻使内功,冲破南宫衣雪施加的剑意。
信纸一分为二,薄如蝉翼。
“长生教教主永生已出世。
此次大理之祸有永生于其幕后谋划,如今不知去向。
东生前辈先前同在大理,而您看到这封信时我们应当正在赶回淮苏城的路上。
前辈决意召集六帝,同天下武林商讨永生出世一事。
我思来想去,决定告知于您。”
老妪不自觉地捏紧了这张信纸。
东生端木仁。
长生教教主。
她躲了这么多年,到底没能躲过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