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仁年纪大了。
年轻时的他或许还有几分锐气。
可老了以后呢，锐气大抵是被磨成了一个球。
午后的树荫下还算凉快，他躺在树荫下。
躺椅是度身打造的，分外舒适。
蒲扇倒是被放在一旁。
呼。
爽！
端木仁浅浅尝一口小姑娘带来的冰品。
很好吃，而且是好多年没有吃过的味道，记忆飘飘悠悠地有些模糊不清。
与他那唠唠叨叨的小徒儿比起来，他反而没那么在意。
人生得意须尽欢。
这话说得多好啊。
尽欢愉。
端木曦云总是将健康看得无比重要，于是偶尔对人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的，倒像是哪家操碎了心的爹娘。
罢了。
徒儿有她自己的想法。
他这做师傅的只需在她身后默默支持。
盛夏的冰品向来是不够吃的。
端木仁轻轻地一叹。
吃完了啊。
算了算了。
下回再想吃便让端木曦云去买吧。
虽然小徒儿肯定会以他年纪大了少吃点冰品为理由唠叨。
可她到底是听师傅的话，真的会买回来的。
说来今年夏日的桑葚挺不错。
买一些做果酱。
“我去拿莲子。”
老人的思维也很跳，缓缓从躺椅上站起身，舒舒爽爽地伸着懒腰，笑容依旧慈祥和煦。
端木仁向来如此，至少小姑娘从未听说过他有脾气不好的时候。
他大抵是真正的圣人，南宫衣雪暗暗想到。
圣人。
据说鲁地山间有学府。
那里出了很多的圣人。
她不喜欢。
不过是满嘴之乎者也的死读书的人。
“不对，那间学府无愧其名，是真的出过相当多可敬之人的。”
莲子被放到小姑娘的脑袋上，端木仁笑道。
他躺回躺椅上。
小姑娘在发愣。
欸？
前辈怎么知道她刚刚想了什么的······总不能是前辈有读心的手段，把她的心思读了个通透吧。
“想多啦。”
端木仁好笑地看着她。
“你要改改把心事说出来的习惯。”
南宫衣雪嘴角微微一抽。
有点丢人啦。
······
莲子是上好的品质，熬莲子粥很合适。
端木仁特意赠予她一些白果，说煮的时候也能放进去，没收她的钱。
原本打算忙完就回龙井阁的小姑娘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镇国公府有橙儿与紫儿，她之前也回去一趟。
她现在不住在府上啦。
陈飞绝置办了处地儿。
她住那。
修缮则是按照她的要求显得简易清淡。
那处地方占地小，想了想装修了四间常住的房屋和几间临时的客房。
北冥离竹是如今是与小姑娘住在一起的。
但六扇门忙忙碌碌，她回来的时间也少。
客房嘛。
小公主啊，夜家兄妹啊。
还有她在江湖上结实的关系不错的人啊。
真要说起来她已经认识很多人了。
人脉可广。
生活可好。
若是没有坏家伙永生在暗地里搞破坏，小姑娘理想中逍遥颓废的日子就是现在的模样。
更何况她还有龙井阁这么大的产业哩，这会儿是真的吃穿不愁啦。
少女与老人坐在躺椅上躲在树荫下，吹着风。
蒲扇摇啊摇。
另一个躺椅是端木曦云的。
小姑娘心安理得地颓废着。
“咕。”
稍稍睁开眼，南宫衣雪瞧见一红一蓝两只雀儿在上头飞，叫声轻柔而婉转，她应该是没见过这种鸟儿的，一时有些新奇。
“您养的？”
“不算是。”
一红一蓝的雀儿幽幽落在老人的臂上。
相互依偎，互相打理起彼此的羽毛，看上去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红雀儿的脚上扎着一小筒，里头放的是书信。
南宫衣雪好奇心泛滥，却也没凑过去瞧一眼。
随随意意的就太失礼啦。
端木仁把信纸交给了她。
“没事的，这是你爹寄来的东西，他在往淮苏赶来。”
南宫衣雪愣了愣，信纸上映入她眼帘的的确是南宫天涯的字迹，他在前来的路上。
所以端木曦云所说的六帝会大抵就在眼前了。
“好快。”
她还想多歇息一段时日。
可换言之，那些长辈们是不是都要来？
爹，义父，赵叔叔，好多长辈。
对哦。
小姑娘又很久没见到他们了，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想念，不免心绪稍稍复杂了起来。
因为这次集会她不是作为晚辈，而是作为其中一员参与的呀。
“东生前辈，这次六帝会会来多少人？”
端木仁想了想。
“比以前多。”
小姑娘觉得老爷子说了一句废话。
那肯定啊，谁说六帝只有六个的，这不是世间常识嘛。
“听说你喜欢读江湖武林上的传奇故事？”
“嗯。”
“也知道东生西灭南刀北剑中双龙？”
“对。”
“那就是我们六个老东西，外加你和北冥家的女娃娃，我那小徒儿，还有钟离小子家的闺女儿。”
好多人。
······
东生前辈有点不正经。
南宫衣雪再一次确认了老前辈的这一点。
他在为几个姑娘想新帝们的绰号。
“原来离竹和曦云的是您想的啊。”
熟料老爷子眉毛一挑。
“这可不是我说的哦。”
行。
思索片刻，端木仁毛笔一挥。
东云西荧，南竹北雪，八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跃然纸上。
这不就是把她们名字里最后一个字拿出来用了吗？小姑娘大大眼眸里充斥着怀疑。
她怀疑端木仁懒得想，这才使了一个最简单最方便的法子。
“那中呢，谁来继承这个位子？”
小姑娘指向笔尖所空出的地方。
“赵家公主。”
“她可以吗？”
“怎么不行？”
小姑娘想了想，还是没把小公主沉迷机关术无法自拔的事儿告诉端木仁。
“赵小子这么有钱，靠天材地宝杂也砸得上去。”
端木仁喝了口茶，说出了令人无比愤恨的事实。
南宫衣雪竟是无法反驳。
这话说的也太现实了吧。
······
那一红一蓝的雀儿送完了信，疲惫地蜷在老人怀里。
雀儿们很快地睡过去了，端木仁轻柔地搓着两只小生灵的小脑袋，很是惬意的模样。
“我们几个被世人称为六帝，这些雀儿便是平日里联络的手段。
我那只是树叶似的绿雀儿，长得有点奇怪。
一共有七只雀儿来着。”
怔住片刻，端木仁笑着解释道：
“红蓝雀儿是你爹娘的。”
哦，所以是七只。
小姑娘还是皱眉。
虽然但是，这种七个人一人一只雀儿，而且红蓝雀儿还是一对的设定······南宫衣雪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好怪。
正当南宫衣雪迷糊呢。
端木仁便把雀儿们轻轻放到她的怀里。
“喜欢的话就由你养它们吧。
也好作传信的信使。”
“不用，我有白露。”
“白露？”
端木仁愣了愣，没想起来白露是谁。
小姑娘摆了摆手，在空中比划出一张略显肥硕慵懒的大脸。
“白露是我养的白虎，有时候我会让它送信的。”
这妮子居然养了一只老虎······
端木仁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然而小姑娘嫌弃版撇撇嘴，开始数落起白露的不是。
“白露送信真的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背个包，喜欢把信用嘴巴叼着。
结果当然是信被口水染了半湿，要看还得晒一晒。”
端木仁不免点头称是，愣愣地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他大概能想象那副景象。
他用力在身上擦了擦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