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乎不会明了。
永生的身边从来不会出现光与亮。
他倒也小心翼翼地走着，声响很轻，几乎不可察。
今年的落叶多了些，外加夜深之深。
这一切压得少女心头快要喘不过气。
“你怎会在此？”
洛羽夜问得严肃。
而永生微笑着看向发颤的少女，笑得分外柔和。
除却一抹讶色一闪而逝以外，洛羽夜没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看来是黄霞帮你取了虫子，她的针一如既往地好。”
洛羽夜脸色一白。
“我不和你回去。”
“好。”
永生答得快，似乎眼前的只是闹脾气的姑娘，他只需顺着姑娘的脾气来，便可安抚好这只暴躁的小兽。
“你！”
洛羽夜的眸瞪得极大。
分明的扇豁然握在手中，丝毫不掩杀气。
“今日就算我死，也要留下你。”
话音落，少女掷扇出。
铁扇盘旋。
锋锐匹练。
分明薄薄的扇子偏偏现出大磨的势。
洛羽夜不由分说地施了全力，身子骨尚且柔弱的她生生咳嗽数声。
俏颜上戴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更是微微喘着粗气。
而永生看着少女，觉得有些好笑。
这丫头。
气有余而力不足呀。
她怎么拦得了他呢。
“可惜。”
这一招相当不错，可偷袭，可杀人。
他可惜的是洛羽夜始终不肯接受长生武功，这招杀伤力缺了。
但想来她不会让他替她改一改武功的吧。
永生笑了笑。
他不过伸出了两根手指。
而后，手指点在了扇上。
叮。
咚。
很清脆，洛羽夜却不由得心寒。
她和他的差距似乎有点大，永生似乎不能靠人力来匹敌。
这会儿洛羽夜想起她的好妹妹来啦，若是真的打起来，想来也唯有小衣雪能够胜得了他，而自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麻烦而已。
啧。
洛羽夜不满地咂咂嘴。
好没用的帝境，连人的皮毛都沾不了边。
但少女的心眼儿多多。
“你比以前更厉害了。”
她道。
她想知道永生变得强大的理由。
永生挑了挑眉，顺手摇了摇被截胡的扇，随后还给了她。
这把扇子留着没用，不如作顺水人情。
他看着少女捡起扇子，自顾自地警惕。
于是笑得更轻柔了。
他对她没多大兴趣？
少教主？
顺便的。
长生教没有少教主也可，他只希望能给洛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个归顺他的机会。
他自认心胸宽广，即便当初洛衣险些杀了他，他也不会去记仇。
可现在看来洛氏似乎并不怎么买账啊。
杀鸡儆猴。
他懂，教中多多少少对他有些不满。
洛氏便足以吓疯有逆反之心的人了。
哦，对啦。
她问什么？
永生忽然驻足，嘴角勾勒起一抹邪邪的笑。
她说他变得厉害了来着······嘿，告诉她也无妨，毕竟数量已经够了，无需更多。
“我夺了苍生的气运，天道不肯让我永生，我便抢自己的命。”
永生捂着脸，肆意狂笑，癫狂，痴狂。
他很狂。
但洛羽夜只是心寒。
他有狂傲的本事呀。
而她呢。
竟是连拦住他一瞬都不可行。
原来我什么都做不到······
“罢了。”
永生肉眼可见地颓了，他总是喜怒无常，这会儿没了和洛羽夜闲谈的心思，他该去找他的二位同门啦。
“回见。”
他朝洛羽夜挥了挥手，道了再见。
却不曾想才往前走了一步，略显森然的话语便从身后响起：
“我没说过你可以走，不论你要去做什么······
但我还在，你大抵走不了。”
洛羽夜都感叹自己胆子大。
若是从前，这般有气势的狠话她可从来说不出口哩。
许是真的面对生死危机时，人往往能爆发更为强大的力量，勇气也是一种力量。
她手执折扇，折扇上沾了些灰，她倒也毫不在意。
有点后悔年幼时的冲动，觉得舞扇好看便学了扇。
真打起来或许还是刀剑好用一点。
洛羽夜自嘲地笑了笑，衣裙翩跹。
“好粉。”
永生驻足，微笑道。
洛羽夜嘴角抽了抽。
“我很喜欢。”
“很适合你。”
永生摇摇头，他倒也没否定少女的意思。
不过如今的局面是她要阻拦他······明明都小心着不去打扰谷中的弟子了。
帝境打起架了总归要稍稍地动山摇一番。
此间故乡，永生并不打算扰了此处清净。
也罢。
“我会留你一命的。”
“不必，我不怕死。”
洛羽夜轻笑。
笑声轻飘飘地似要穿过山谷，而随着笑声渐渐落去，洛羽夜腾得向永生冲去，动作矫健得仿佛夜色雨天中天边的闪电。
永生始终不慌不忙。
他连小斧都未抽出。
依旧如之前双指紧并，生生隔开了她的扇。
而后一掌连贯地推出，速度之快令洛羽夜避不开，挨了这么一掌。
喉头腥甜，腹如火烧，她终是耐不住，喷了口血。
洛羽夜心头只余万般无奈啦。
嘿。
她居然连一回合都招架不着。
眼睁睁瞧得永生要扬长而去。
少女心里也有无名火。
稍稍喘息，艰难起身。
再执扇。
步蹒跚。
她的杀意确是很明显了，杀意滔天而肃穆。
永生无奈地耸了耸肩，本想就此放过洛羽夜来着，但对她而言，或许于此杀了她更好。
打定主义，心道自己真被少女拖得有点久，永生终是下了决心。
既然她不想活，那他总没有拒绝她的缘由嘛，不过顺手而为之。
永生缓缓地抬起手。
他想从少女的眼中看到一丝一缕的害怕。
可他没能看到，他只知其眼底灼烈如火。
真是······
他幽幽一叹。
分明命才是最重要的，怎有人不懂得惜命呢。
总是如此，无论谁都是如此，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可无论谁都不如他所愿，心甘情愿地为什么事丢了性命，他不理解，他们所珍视的一切真有性命重要？
永生倏地心头暴怒，目光微冷。
洛羽夜······哼，今日起，她的内力与气运便是他的了。
如此一来，杀死南宫衣雪的可能性便再加一分。
而谷中一行，便令他可以从天道身上再窃一道。
永生想得很美。
他的手伸向洛羽夜的头颅。
她在颤，不因惧，却因怒。
她居然还在怒。
永生嗤之以鼻。
“这回是真的再见了，洛羽夜。”
“永生，圣王谷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洛羽夜本一心赴死，此刻豁然瞪大了眸。
老人似春江，他踩过的地方总是开满花。
姹紫嫣红。
“师兄啊。”
永生拱了拱手，心底平白多了几分不满。
又是如此，每一回都有人挡在他的身前，也从未有人能明白他的志向。
他无需知己，既然老人要挡在他的前方，当可一并逐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