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居然挑这时候下雨。”
少女喃喃自语,她挥了挥长剑,长剑明亮。
这场雨来势汹汹,仿佛有灭天之势。
“我不需要你帮我洗剑啦。”
少女笑道。
她举了剑。
而后剑光一闪,剑势便冲天而去了。
这一剑应当可以斩破苍穹,她想,驱走云彩罢了,轻轻松松。
但云彩这次没能如她所愿灰溜溜地逃走。
少女皱了皱眉。
这雨有点不对。
黑雨。
黑色的雨······她活了二十年没见过,不过但凡与这种纯净的黑色搭了边,大抵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嚯,黑雨。”
老人也从不远处归来,站在她身旁。
他伸出手,似是想要接住茫茫大雨,可雨滴总从指缝间溜走。
“路爷爷,您见过黑雨吗?我没见过。”
“我······
许是见过的。
不过那一次的雨是灰色,不是黑色。”
“灰色的雨也够新奇,您和我说说。”
少女笑了笑。
老人轻轻摇头,默不作声。
片刻后,他终究轻叹一声。
“二十年前。”
在二十年前?
少女一愣,心中多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洛衣斩永生那一剑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那天也下了雨。
不过洛衣还活着,所以那场雨仅仅是灰色的。”
老人的语调渐渐变得缓慢。
少女的神色不再慵懒轻松。
“帝陨?”
她问道。
老人颔首,千言万语总是化为一声长叹。
“只是不知这次是谁······丫头,你说你能感觉气运,不如看看这场瓢泼大雨。”
少女真的闭上了眼,似乎思绪远走高飞了。
老人看到她收剑,气息将要与天地相融合。
而后豁然爆发了剑意。
大地出现了一道沟壑。
深不见底。
“是端木前辈······黑色的雨生生不息,这场大雨大抵要下一段时日,等雨过天晴,今年定是一个丰收年。”
片刻后,少女眉头一皱:
“不对,雨中还有一人!”
小小地惊呼出声,少女再也无法耐住性子了。
黄霞前辈的气息居然也在大雨中衰弱,少女觉得这是一桩大事。
还以为能得几分闲暇的机会,大概是不行啦。
先把姑娘们喊回来。
再给长辈们写封信。
一次身陨双帝,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老人听后也只是沉默,他自是不会去阻拦少女,她会有属于自己的考量。
而且真要说起来,他还算是魔教的二把手哩。
“要去便去。
我替你善后。”
少女愣了愣,旋即看向满地的狼藉。
哦······先前斩了太多长生教徒了。
大地染了血。
“不劳烦您。”
少女指了指天,她一剑未能斩开的云层不依不挠地落着雨,血色会从大地上渐渐消失。
老人模仿少女的模样看着苍天,他的目光要深沉得多。
他不由自主地伤感。
生命当真无比脆弱。
帝境也罢。
凡人也好。
或许某一次短暂地告别便是一生再也不见。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再会之时遥遥无期,又能等到多少个以后的日子。
这二位的名姓在江湖上如雷贯耳,如今已然仙逝。
“路爷爷,您说,他们若想走当是必定走得了的。”
少女突然问道。
老人只是浅笑。
“能走。”
“他们不想走啦?”
“或许是不能走?”
······
这场雨落得蹊跷,洛羽夜暗想,她怀中紧紧抱着三块石碑,心惊胆战地在密林间辗转,是不是心慌意乱地往身后瞧去。
没追来。
不可大意,她还不能大意。
或许在下一刻,那张惹人厌烦的脸便要出现。
谁也不敢保证黎明到来前黑夜还有多久。
石碑重大,她必须快些去淮苏城。
复仇······
虽然也重要。
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洛羽夜分得清轻重。
将原本便凌乱不堪的发丝抓得一塌糊涂,一身衣裳早已被雨打湿得泥泞不堪。
不很舒服,但此刻哪有闲适心情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这雨不知为何令人心烦。”
洛羽夜皱着眉,翻身上树。
有点累了。
她连续赶路二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算算路途,离淮苏城还有相当部分距离。
得再快些。
“好累啊。”
但无论如何少女总会允许自己抱怨,抱怨过后,又会有较好的心情面对未来的一切。
洛羽夜的处世之道向来如此,只是今时今刻显得无比管用。
话说这场雨好像已经下了两日的功夫,这季节不应有大雨。
少女的眉眼间含了几分忧愁。
人间江南,女子总多愁善感。
她觉得自己多愁。
雨罢了,雨罢了。
多虑。
忽地石碑发出了光,令洛羽夜一惊。
疑惑地拿出了石碑,却见帝榜一碑竟是不知为何闪烁着微光。
突然地发光,又突然地变暗,洛羽夜有些摸不着头脑,亦或是她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不会的。
少女的脸色微微泛白。
不论如何,所有人都会相安无事的。
她得再快些了,暗暗颔首。
今日不歇,再多奔走一日。
还不能休息。
少女叹着气。
······
端木曦云没来由地心悸了一瞬。
方才在为谁人书写一张药方,这心田一抖生生令笔墨出了逃。
她望向那一笔略显诡异的笔画,心神不宁的感觉竟是更强烈了一些,令她几乎要昏厥。
今日不能再看病了······应是她精神支撑不住,太过劳累。
也索性这张方子是活血化瘀的。
给护城的将士们用,并非病人。
今日病人少。
定是南宫衣雪做到了,她破坏了夺气运的阵法。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但小姑娘总有属于她的方法,她的鬼点子多着哩。
唯一令端木曦云纠结的便是这么多长生教徒究竟从何而来。
这数量未免忒多了些。
离竹与玖荧守了三门。
以她们的说辞,尸体乌压压可以堆成小山了。
这天下真有那么多为了目的丢失人性的人吗?
端木曦云不是很懂。
她没别的姑娘聪明。
有些大道理她即便知道,也要花上不少的功夫才能理解,但更多时候少女更愿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
人可以自私。
但人不应当自私如此。
算了,早些写好药方。
她得去睡一觉。
真是连日劳累。
端木曦云放下文墨,默默地在心中祈祷。
愿大雨的轰轰烈烈保佑她今晚得享安睡,愿她的梦如晴天般美好。
愿一切一切都将平和安宁,愿人间再少些磨难劫苦。
对嘛,她是自私但没那么自私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