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难得下雨。
尤其是昨日那种，数年见不着一回。
只是下雨也还好，沙漠总归偶尔下一场，下得很小罢了。
昨日的雨有些离谱，雨丝催出了漠上花。
教外沙海布满了鲜花。
红色，黄色与奶白色。
很漂亮。
但谁都不知道鲜花的种子从何而来。
莫不是风带来了种子，只是因为沙海燥热无水而沉沉地睡去了？
昨夜雨骤，大抵是唤醒沉眠漠下的花。
“哇，花！”
洛氏一族有很多小孩子。
苦于长生教而不得自由。
孩子嘛。
总是喜欢玩闹的，长生教强行压制了孩童的天性，此时像一只只出笼的鸟儿，在长生教外玩得不亦乐乎。
“好香。”
他们第一次出教便看到一片花海。
或许这样不好，会让他们以为所谓的沙漠其实就是花田。
南宫衣雪坐在一旁，笑眯眯瞧着弟弟妹妹们。
哦，甚至有比她小一辈的孩子们。
还有小两辈的。
那得叫她姨婆？
噫，好老，她才不要被叫老了。
于是她骗小家伙们要叫她姐姐。
“我姓南宫。”
初见时小姑娘如此介绍自己。
孩子们便南宫姐姐地喊开啦。
“南宫姐姐！”
童稚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南宫衣雪看向将她团团围着的孩子们，心情也被他们感染了。
“怎么啦？累了的话就回去歇歇，你们才从那种鬼地方出来。”
“不累！我们要送南宫姐姐一样东西！”
孩子们推选出一位年纪稍大的女孩儿。
“这是给姐姐的。”
她有些怯生生的。
有些扭扭捏捏的。
她伸出手。
那是由纯白的鲜花组成的花冠。
南宫衣雪愣了愣，却是俯下身。
女孩儿小小惊呼了声。
这会真的慌乱无措啦。
“姐姐？”
女孩儿小声呼道，却见南宫衣雪指了指花冠，又指了指自己，女孩儿便微红着脸，把花冠戴在了南宫衣雪的头上。
“哇······”
女孩儿许是被她惊艳到了。
南宫姐姐真的与这纯白花冠好搭配哦。
姐姐人又厉害，长得又漂亮。
“姐姐有缺点嘛？”
女孩小心地问道。
南宫衣雪没料到她会问这么问题。
缺点啊······那肯定是有的，而且还真不算少哩。
“有的，我很懒，酒量很差，喝一点点就醉了，还有我嘴巴很坏。”
南宫衣雪如数家珍地把缺点一个个抖出来。
女孩惊讶地瞪大眼。
“我还以为······”
停顿片刻，女孩儿嘟了嘟嘴，到底没把“十全十美”四个字说出口，她觉得有些不礼貌。
大人们在小时候总教育她，多数人都不是所谓的完人，圣人。
故而不能对他人太过苛责。
挚友可直言，朋友可包容。
嗯。
女孩儿笑了笑。
她还是不说啦。
“姐姐。”
女孩儿主动把在花海中疯玩的孩子们聚集起来。
好嘛，一只只满头大汗，似是从水中捞起来的。
“我们打算回去了。”
南宫衣雪了然颔首。
“好啊。”
······
路遗与洛袍在议事厅中等候了她许久。
她说陪孩子们出去玩时，两人还稍稍疑惑了下哩，后来瞧见教外那片无边无际的花海时，饶是他们也不由得为少女的手笔而惊讶。
“这是？”
“本该是东生的本事。
但衣雪丫头不知何时学了一知半解。”
路遗答道，旋即莞尔一笑。
“黄沙难得允许生机遍地。”
脚步声响起。
是灵动的步子，路遗便知是南宫衣雪回来了。
回过身，瞧见少女头戴纯白花冠，斗笠背在身后，腰间的葫芦与玉佩碰得叮咚响。
少女提着长剑，似是很高兴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淡如暖夏的笑。
“嘶······这是要让我坐在主位上嘛······”
南宫衣雪嘴角一抽。
她看见路遗与洛袍坐在长桌的两侧。
而位置呢，的的确确只剩下了主位。
有些汗颜。
但路遗已经点头啦，南宫衣雪只得去坐在主位上。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
“大舅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南宫衣雪率先开了口，问道。
洛袍沉默片刻。
他的视线汇集在少女的纯白花冠上。
这帮小家伙做的花冠倒是挺好看的。
但······
“不去了。
这里以后就不再是长生教了。
一场大雨带来了鲜花与湖泊。
从今以后······
从此刻起，对，这里以后便是洛氏一族的家。
倘若洛衣回来了，丫头你就和她说，长生教不复存在，往后这里便是真正的家，我也好久没见过小妹啦。”
“娘······”
南宫衣雪苦恼地笑了笑。
天上之人还能回到下界吗？她不知道。
想来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吧。
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起她了。
可恶的老爹。
虽说见到了娘，可老爹打她那一下真的好疼。
南宫衣雪犹豫了下，到底是将几年前与洛衣见面的一段神奇经历告诉了二人。
路遗与洛袍面面相觑，不由得听入了迷。
能见到此界之外的人或许也是一种幸运。
······
“你果然在这里。”
稍稍晚，渐渐暗。
路遗横竖找不着南宫衣雪了。
想起丫头的习惯，大致猜着。
她果然在屋顶上。
见她数星星数的入迷，路遗本不想打扰她来着。
不曾想南宫衣雪忽地看向他，朝他轻轻地笑了笑，接着从断掉的地方数着星星。
“你还记得刚刚数到哪里？倒是有一个好记性。”
路遗幽幽感慨。
南宫衣雪却歪了歪脑袋，笑道：
“我哪里记得，从头开始数的。”
路遗一怔。
南宫衣雪伸出手，今晚的夜色很好，星星仿佛唾手可得。
“记不得就重新数一遍，反正星星好多，永远也数不清。”
“也好······总能数得清的。”
路遗也笑，但南宫衣雪却皱起眉，星星怎么会数得清楚，是老爷子糊涂啦，还是有别的什么深意吗？
“收拾收拾吧，该回去了。
你出门······大概过去几日，宗榜大概结束了？”
南宫衣雪总归忘记还有三榜在比，这几日有些忙，算算时日也相差无几。
“路爷爷，你说长生教散出去的人能掀起风浪吗？”
“你自有答案，何必问我。”
路遗捋捋苍白枯糙的胡须。
是呵。
当初帝王总要天时地利人和。
永生夺天，早失天和，长生教已除，地利亦去。
人和？心怀不轨的人哪会有人和。
“好嘛好嘛。”
南宫衣雪叹了口气，眼底添了几分慵懒。
既如此，那永生大抵没什么可怕的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