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雷历1537年六月2日,隆格城西南郊外。
琼斯·怀特租了一辆拉货的马车,今天他要去二十多公里外的提拉尔村收购些货物。提拉尔村是一个只有二十来户人家的村子,主要靠种植小麦和蔬菜以及养鸡为生;琼斯今天要去收购一些小麦、鸡蛋和活鸡;另外还要向提拉尔村的村长购买一些蜂蜜。
蜂蜜是提拉尔村村长霍夫的独门生意,他专门开了块地摆放蜂箱,常年的养蜂经验加上精挑细选的蜂种,每年都能让霍夫收入二百多斤的蜂蜜。尽管在这个世界,制糖工业有了相当程度的发展,但保守的传统贵族们还是更喜欢食用蜂蜜。一罐一斤装的蜂蜜,至少要卖十几枚铜币,换成购买小麦的话至少能买四斤,足以让一个贫民家庭吃上很久了。
琼斯很看重霍夫的蜂蜜生意,常年的交道让他能够从霍夫那里拿到数十斤的份额。隆格城贵族区的老爷们在城外都有产业,出手很阔绰;琼斯有把握一斤至少能赚十个铜币。
“呕……”
“哈蒂,你没事吧?”
“没事,罗威尔少爷……”
“喂,罗威尔,你也关心关心我好吗……呕……”
……
马车后传来了三个孩子的声音,正是琼斯的儿子罗威尔,以及罗威尔的两个朋友哈蒂和马特。今天他们不去教会学校上学,琼斯趁这个机会打算带罗威尔出门散散心,正巧碰到哈蒂和马特。本着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的想法,琼斯便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开始了提拉尔村的旅程。
罗威尔很少跟父亲一起出门采购,主要是他的母亲詹妮弗不放心。但架不住琼斯的软磨硬泡,今天终于获得了难得的增进父子感情的机会。当然,琼斯也是有私心的,他希望通过这种耳濡目染的方式,让罗威尔以后能接手自己的生意。当然,在罗威尔接手生意之前,琼斯会竭尽全力地多挣哪怕一枚铜币。
孩子或许不能理解父母眼中的好,但父母却会努力把最好的留给孩子。
“你们两个很少坐车,会晕车很正常。”罗威尔说道,但两个朋友的情况他是真的没什么办法。先不说这个世界有没有晕车药,就算有,他们这一趟出来也没带;坐的又是专门拉货的货车,体验上不如载人马车舒服;凹凸不平的路面更是加剧了两个孩子的不适感。
“啊……我好想吐……”马特真的感觉很难受,吐一下或许会好些,可一旦真的吐了……穷人家的孩子,食物是很珍贵的。
“你们的眼睛可以看远一点,要实在难受就躺下来吧。”罗威尔只能如此建议道。哈蒂听了他的话,乖乖地躺在了货车车板上;马特试着朝远处看,但效果不理想,也只能躺下来。
“爸爸,我们还要走多久?”罗威尔问了问驾车的琼斯,琼斯看了眼躺平的两个多沃夫族小朋友,说:“大概还要十来公里,罗威尔你呢?你不晕车吗?”
“我还好,您不用担心。”罗威尔答道,“可以的话,一会儿可以找个地方停车休息一下吗?”
琼斯看了看太阳,还没有升到最高,大约九点到十点左右。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再走一会儿休息个十几分钟,正午前应该可以到目的地。
“我一会儿找个凉快的地方停一下吧,正好也喝点水。”
“好的,谢谢爸爸。”
琼斯微笑着,继续赶车向前走了一阵。他们在一片树荫下休息了一会儿,琼斯给三个孩子喂了些水,自己也小憩了下。确认孩子们可以继续赶路之后,便又踏上了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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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到达提拉尔村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到最高处了。琼斯带着三个孩子到一家相熟的村民家中吃了点食物,用餐完毕后又休息了一会儿,接着便张罗起了收购的活儿。忙起来之后,琼斯便没什么精力去管三个孩子了。马特从晕车的状态恢复过来,又变得活蹦乱跳的。精力旺盛的他提议去村子里探险,罗威尔没能拦住他,只能跟上去避免他惹出事来;哈蒂见罗威尔也去了,便也跟了上来。
提拉尔村的面积不算很大,二十户农民除了十来户聚在村中心住的比较近,其他的都隔得有一两公里的样子。村子里有座礼拜堂,供村民们在这里祷告或举行仪式;一位老牧师管理着礼拜堂,一般这种乡间的小礼拜堂,都是由一个当地的牧师来负责管理。
三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玩的;但当马特看到村外金灿灿的小麦田时,突然提议大家一起去田野里转转。提拉尔村种植的小麦是冬小麦,每年九月到十月份播种,第二年五六月份就能收获了。村里的农夫和农妇们在田地里收割着已经成熟了的小麦,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这个村子里都是些自耕农,他们的收获大部分都归他们自己;今年收成不错,他们似乎已经听到铜币叮当响的声音了。
罗威尔三人在田间的小道上玩耍,一会儿采采花,一会儿追追蝴蝶。麦田里有一些孩子跟在大人身后,捡着地面上掉落的麦粒;罗威尔一行人好奇的走了过去,在得到允许后也有样学样地帮忙,很快三人就跟村里的孩子们混熟了。提拉尔村的孩子们对马特和哈蒂并不排斥,乡下的民风比较淳朴;另外村子里为了猎杀周围的魔兽,经常会接触一些身手不错的兽人族游骑兵,所以村民们对兽人族并不反感。
“你们住在城里?城里的大教堂是不是很大啊?”
“你叫哈蒂是吗?你的尾巴好漂亮!”
“你叫罗威尔?你就是怀特大叔经常念叨的宝贝儿子啊……”
“你们有没有坐过蒸汽列车啊?听说那个东西会吃人,是真的吗……”
村里的孩子对来自城里的三人非常好奇,特别是对两个兽人小朋友,简直到了眼睛冒星星的程度。马特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哈蒂虽然有些害羞,但是也和村里的小姑娘们有说有笑的。一群孩子在友好的氛围里玩了一会儿之后,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提议,大家一起去树林里找野果吃。
“哎?不要去了吧,万一遇到魔兽怎么办?”村里一个小女孩儿反对说。
“切,小姑娘家的就是胆小,我们男孩子去吧,要遇到魔兽了就像游骑兵那样消灭它!”
于是包括罗威尔和马特在内的八个男孩子结伴往树林里走去。提拉尔村的农田是围绕着村子朝南开垦的,周围立着木制的围栏,防范一些会糟蹋庄稼和伤人的野兽。农田外一公里是一大片树林,树林里有不少灌木丛。男孩子们钻过围栏,趁着大人都在忙,一溜烟钻进了树林里。
在这个世界里,一些野兽也会吸收魔素,或是强化自身;或是异变出一些诸如喷火之类的能力,这种变异的野兽便被称为魔兽。魔兽有强弱大小之分,弱小的魔兽普通人拿根棍子就能对付,强大的魔兽却可能要出动军队围剿。值得一提的是,吸收了魔素的魔兽器官有时会成为非常有用的材料,比如炼金术协会需要的炼金素材;制革匠需要的稀有毛皮什么的,价格也是相当可观。所以一些对自己身手有自信的人,为了赚钱做起了狩猎魔兽的活计,其中的代表便是游骑兵协会。
罗威尔和马特跟着村里的男孩儿们先来到树林外围,他们要找的是一种长在灌木上的黄脆果。这是一种和枣子差不多大小的野果,在六月的这个季节里,这种果子会成熟,呈现出略偏青色的黄色;树林外围的果子不多,他们先摘了一些,分了一下先吃了起来。罗威尔也分到两颗,他扔了一颗到嘴里,一口咬下去;随着“嘎嘣”的一声,一股清香的甜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罗威尔,这个好脆!好甜!我们也一起找吧!”马特显得很兴奋,他更加勤快地在灌木丛里翻找起来,打算多摘一下带回家给父母分享。可惜的是,树林外围的果子已经很少了;村民们没事的时候就会去采摘一些黄脆果,又不能深入可能有野兽的树林深处,所以外围剩的果子已经不多了。
在一番搜寻无果后,领头的大孩子建议大伙儿往树林深处找。罗威尔表示反对,但他劝不住这帮孩子,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大家一起走。不过出发前他在地上捡了根和他差不多高的粗树枝当做手杖,遇到情况时也能防防身。八个男孩儿往树林深处走了二十几分钟,果然发现了不少结着果子的灌木丛。大家兴奋的叫着,双手不停地摘着果子往嘴里送;有的孩子吃够了,开始摘果子往口袋里塞,装了满满的一包,准备和林子外的小姑娘们分享。
孩子们就这样,吃够了,装满了;在领头的大孩子的带领下,准备离开树林。他们本打算顺着来的路回去,可一路大家只顾着找果子,也没人记得回去的路;很快,他们就迷路了。
“别担心,我们没走太远,很快就能走出去的。”年纪最大的孩子给大家打气道,他是这帮孩子们的头儿,但他的语气还是能听出他自己的焦急。罗威尔回忆了一下,树林是在村子的南面,所以理论上大家只要往北走,就能出林子。他跟大伙儿出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孩子们一致的支持;但身在茂密的树林里,他们要怎么分辨哪里是北呢?
罗威尔思考起来,这个世界和前世一样,太阳都是东升西落的;而艾德里亚王国处在赤道以北,应该可以按照前世的一些办法来分辨方向。这座树林的枝叶挡住了太阳,利用太阳来分辨方向或许有点难,或许可以参考植物的生长情况?
罗威尔仔细观察起了周围的植物,反复确认之后,带着孩子们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每走一段罗威尔就停下来,再次确认一下方向,路上更是拿石头和树枝做了记号。渐渐地,路上的景色开始变得熟悉,他们快要走出树林了!
“哎呦!”一个孩子不小心绊到了树根,摔倒在地。孩子年龄很小,也就四五岁的样子,他疼的哭了起来。
“别哭了,我们要走出去了,快起来!”领头的大孩子把他扶起来说。可是那个孩子还是止不住的哭。
“老大,我们还是歇会儿吧,走了好久我们都累了。”另一个孩子对领头的大孩子说,其实走到这里大家都差不多认识路了,知道很快就能出林子。但先前摘果子、迷路让他们消耗了不少体力,而且一个个口袋里都装了不少果子,为了出树林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小孩子的体力本来就不够,累得也快。
领头的大孩子想了想,又看了看天色,此时大概有三点左右,休息一小会儿应该不会有事吧。
“大家休息一会儿吧。”
在得到许可后,孩子们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几个拿出了口袋里的果子,啃了起来。罗威尔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他现在才五岁,现在的体力也不行。稍微一放松,便打起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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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快跑啊!”一阵惊叫声把罗威尔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下一刻他被惊得睡意全无。
一头巨大的野狼咬住了一个孩子,似乎是要把他拖往森林深处。被咬住的孩子发了疯似的抓地上的草,但却完全无法阻碍野狼的行动。罗威尔赶忙抓起之前捡的粗树枝,朝着野狼冲了过去,他先是用棍子的一头捅向野狼,试图在不激怒狼的情况下让他松口。可惜那头野狼似乎看穿了罗威尔的想法,仍死死地咬着小孩的腿不放。
“爸爸,妈妈,救我……呜呜……”小孩子哭喊着,但此时除了罗威尔在场之外,其他孩子都已经跑掉了。见势不妙,罗威尔只能心一狠,抄起棍子砸向野狼。野狼吃痛之下,松开了那个孩子,向旁边闪了几步。
“快走!”罗威尔对那个孩子喊道。他用棍子对着野狼,没有盲目的攻击,而是做出一个威胁的姿态;野狼在换过劲来之后,呲着牙死盯着罗威尔。脱险的小孩儿趁着这个机会,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他们,罗威尔也趁这个机会,打量起了眼前的野兽。
这只野狼体型很大,浑身的毛呈现出接近于黑色的蓝色。它慢慢地围着罗威尔打转,一点一点靠近他,想找一个机会一口咬死眼前的猎物。罗威尔知道自己现在完全不占优势,五岁男孩儿的身体根本没有多少力气,而且手里的棍子也不可能给狼致命的伤害。他只能死盯着这头狼,避免被对手突袭;一旦他放松了警惕,就别想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汗水从罗威尔的额头渗下,但罗威尔不敢去擦;野狼在观察了猎物很久之后,似乎也感觉到对手没什么威胁。当它走到北方,封住了罗威尔出树林的退路以后,便不再对着罗威尔绕圈;而是正对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企图用这种方式给予罗威尔心里上的压力,制造破绽。罗威尔依然架着棍子,但他一步也不退,甚至还往前迈了一小步。这一举动让野狼也吃了一惊,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一人一狼又对峙了起来。
“嗷呜!”僵持了一阵之后,野狼最终还是耐不住性子,朝罗威尔扑了过来,罗威尔连忙侧身闪开,下一瞬间又立刻把棍子架在自己面前——野狼并不是打算扑倒罗威尔,而是要骗他让他闪身,然后趁着罗威尔闪身的一瞬间,顺势再次咬向他。还好罗威尔反应快,野狼只是咬住了棍子,但他还是被推倒在地。
年龄太小,手臂上的力气不足,为了摆脱野狼,罗威尔只能用腿脚的力量。他先试着踢野狼的腰;见狼不松口,便收起双腿,一个兔子蹬鹰狠狠的蹬向野狼的头。野狼被这一击踢得有些发昏,趁着它松口的空档,罗威尔赶紧爬起来,开始寻找可以爬的树。之前的小伙伴们应该都已经跑出了树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棵树赶紧爬上去,等待大人们的救援。
但是罗威尔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树,野狼甩了甩头,看向罗威尔的目光更加凶狠了。罗威尔的棍子上,野狼的牙印很深,恐怕再让它咬一口,棍子就会被咬断了。
“嗷呜!”野狼再次扑向罗威尔,罗威尔也挥起棍子砸向野狼。“啪”的一声,棍子断了,一张长满利齿的大口就要咬向罗威尔了。
“糟了!”罗威尔心叫不好,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要跳出来了。
“噗呲!”
“呜呜……”
罗威尔最终没有被狼咬到,就在他快被咬到的那一刻,一根长枪的枪尖扎透了野狼的脖子,把它推开了。被扎穿脖子的野狼伤口冒着血,而且血流得根本止不住,野狼感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噢……好险好险。小子,还能站起来吗?”一个男人出现在罗威尔面前,他扛着一把长枪,穿着一件皮夹克;一身劲装让罗威尔明白,这是个身手矫健的人。不过男人没有太多关注罗威尔,他很快转向野狼,野狼似乎感到自己命不久矣,它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男人,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蓝鬃狼,果然跑到这边来了。”男人架起长枪,双腿稳健得犹如在地上扎了根一样,眼中精光一闪,枪头一瞬间从野狼的嘴刺进去,扎穿了它的脑袋。
“得救了……”知道自己安全了,罗威尔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然后他感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