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雷历1546年1月27日夜,艾德里亚王国瑟尔夫省,萨希利安城“水手木桶”酒馆。
“水手木桶”酒馆位于海港区市场东部街道的一条巷子里,虽然地方有些偏僻,但却是靠港的船员们最爱来的地方。这个酒馆并不算干净,而且环境很嘈杂,酒食也不算特别好,甚至直接售卖了些勾兑的假酒。住宿费用和其它旅店、酒馆比起来也差不了太多,但住宿环境却更加恶劣。
刚进入“水手木桶”的时候,马特见这家酒馆如此的热闹,还以为他们家的酒食应该还不错;但在和哈伯德一起等待坎德拉的时候,马特吃了一点酒馆提供的食物,只吃了几口,便失去了兴致。直到坎德拉带着另外两人来与他们会面,一行人来到楼上的包间以后,马特才明白,为什么这家酒馆会那么的受人欢迎了。
哈伯德和坎德拉带来的人在包间里谈着生意,而马特被安排在了包间外守门,避免让人偷听到屋里的谈话。他们的包间在酒馆的第三层,这一层有五六个房间,除了他们的包间外,隔壁包间以及斜对门的一个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呻吟声……
哦,不止这一层,楼上似乎也有阵阵声音传下来。而且动静还不小,似乎在弄一些非常狂野的玩法。
马特的内心很矛盾,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耳朵堵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里又有种声音,劝他不要堵上耳朵。
“没……没办法啊……毕竟要守门嘛,堵上耳朵就不能警戒了……总之,我是为了完成哈伯德老板的吩咐!嗯,完成吩咐!”
虽然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但马特心中那种麻酥酥的感觉却并没有消退。隔壁房间的女人似乎叫的更欢了,听到这声音的马特脸更红了,耳朵也时不时的抖动两下,至于他那不老实的尾巴……时而立起来,时而又摇晃得很快。
这一天,马特这个孩子,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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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马特的羞涩不同,哈伯德等几位成年人就完全不把隔壁的声响当回事。现在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等谈完了……也就谈完了。
在白天与坎德尔完成交货以后,哈伯德本打算离开仓库区,回到下榻的酒馆;但坎德尔却叫住了哈伯德,并向他提出了一笔新的生意。于是,哈伯德便来到了“水手木桶”,等待坎德尔带着他的生意伙伴们来找他。不过,让哈伯德意外的是,坎德尔找的生意伙伴,都是他的熟人。
“女神在上!比斯利、弗雷泽。真没想到坎德尔说的生意伙伴是你们!”
“好久不见了,我的朋友。能见到你,我很高兴。”名叫比斯利的男人对哈伯德说道。
“我也是,伙计。我在船上一想到你还欠我三枚金币的赌债,我就舍不得葬身鱼腹。”另一个男人弗雷泽也揶揄道。
比斯利是瑟尔夫省的一位坐商,从事皮革生意。虽然他的店铺并不在萨希利安,但因为萨希利安港口的重要地位,让他经常往返于这座海港城市。而另一位叫弗雷泽的男人,则是一艘名叫“梧桐叶号”的货运帆船的船长,从事海上和内河航道的货运生意。两人和哈伯德还有坎德尔,都曾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彼此也都算是熟悉。而这一点,倒是为四人的合作,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那么,客套话就到此为止吧。”坎德尔插话道,“哈伯德,我们这次请你过来,是要谈一笔跟弗雷泽有关的生意。”
“哦?那我,洗耳恭听。”
于是,坎德尔开始叙述起了这次生意的具体内容。原来,弗雷泽船长最近接到了一笔货运生意,他的雇主将一批价值1000枚金币的货物交给了他,让他将这批货物从萨希利安运往公爵领阿雷尼斯的波里尔港。但是,由于最近菲泽尔利亚的翼人族在海上进行着劫掠活动,所以在出发前,弗雷泽船长打算在城里的借贷所办理一笔海上保险。
但是弗雷泽的委托人阻止了他,因为如果要办理保险,那么借贷所的人就有权力知道这批货物的具体信息,而弗雷泽的委托人,似乎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这笔交易的存在。
“1000枚金币!这个真是大手笔啊,弗雷泽,你算是发达了。”得知内情的哈伯德,也是吃了一惊,这样金额的货物,弗雷泽恐怕要赚不少运费啊。
“你可别开玩笑了,哈伯德。”弗雷泽船长苦笑着说,“虽然他们给的的确不少,但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告诉我,他们要运的货物到底是什么。”
“嗯……似乎是有些麻烦,我突然决定,你拒绝掉这笔生意比较好。”哈伯德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可他又从弗雷泽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原罪。
“我本来也打算不淌这趟浑水了,但……他一百枚金币的运费,我根本无法拒绝!”
“一百枚金币!”哈伯德震惊地看了看坎德尔和比斯利,比斯利和坎德尔朝他点了点头,确认了弗雷泽的说法。:
“该死!弗雷泽,你还真是视财如命啊!”哈伯德对弗雷泽打趣道。
弗雷泽摆了摆手,说:“没错,我的朋友,虽然我不喜欢风险,但生活在海上,风险无时无刻都在我身边。我不在乎他们运的是什么,但是,100枚金币,无论如何我都要吃下去!哪怕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听完弗雷泽的话,大家都沉思了起来。要知道,1000枚金币的货物,如果按照弗雷泽平时的收费标准,同样运到波里尔港,也就需要五十枚金币的费用。但是对方现在却不惜支付双倍的运费,恐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特别是哈伯德,他有一种预感,这笔生意或许会赚不少,但这批1000金的货物,就算排除掉海上劫掠的翼人族,背后恐怕也会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
但是……商人,只要能赚钱,赌命又如何?
“情况我了解了,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喝了一口酒,哈伯德便直接了当地问弗雷泽。
“非常简单。”弗雷泽狡黠地笑道,“我愿意拿出50枚金币,付给你们三位;相对应的,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承担800金的货物的风险。如果万一我出了事,200金的货物由我来赔偿给雇主,另外800金货物的赔偿,则要麻烦你们来承担了。当然,如果我成功把货送到了,这50枚金币,就是你们的了。”
原来如此,要他们三人给他提供海上保险么?哈伯德思考了一下,三个人承担800枚金币的货物风险,相当于每收下一枚金币的费用,将来弗雷泽出事了,就要承担起货主16枚金币的赔偿责任。当然,如果有能力自己吃下全部五十枚金币的话,同时也就要承担全部800金货物的赔偿责任。
这笔1000金货物的保险业务,如果让借贷所来办理的话,大概得交10枚金币左右的保费。这笔保费虽然也不低,但却也要通过借贷所庞大的业务量,来压低风险的成本;如果是普通的放贷人,以他们的经营体量,根本不可能只收10枚金币。就比如在座的这几位,无论是谁,都不具备为了10枚金币的收益,去承担1000枚金币的赔偿风险的能力。
所以,在不能找借贷所办理保险的情况下,弗雷泽只能提高保费的额度,便宜自己的三个朋友了。
哈伯德看了看一旁的比斯利,发现对方也在瞄着他。两人尴尬地笑了笑,便各自转过头去。
“看来,比斯利这家伙,也没把握担起这么大的赔偿责任啊。”
比斯利是坐商,相比于摆摊的坎德尔以及身为行商的哈伯德,可调动的资源肯定要多得多;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一个人吃下这笔交易。看来,他也觉得这笔交易的风险,太过巨大了。为了50枚金币,就承担赔偿800枚金币的风险,就算以比斯利的身家能赔得起,恐怕也得伤筋动骨了。
800枚金币,可不是小数目啊。
闷了一小口酒,又和比斯利以及坎德尔简单地交谈了几句,哈伯德决定,接下这笔交易。
不过……价格得再商量商量。
“70枚金币!弗雷泽,看在朋友的份上,我们可以接下你的委托,但你得付给我们70枚金币才行。”哈伯德比了个七的手势,并一下子增加了20枚金币的要价。
“70枚?不不不,哈伯德,你这有点太过分了。”弗雷泽船长摇头表示拒绝,“海盗都不会像你这么过分,就50枚,我不会再多付一个子儿!”
“过分?”没等哈伯德说话,比斯利倒是开口了,“要是我,就管你要80枚金币!弗雷泽,你一个人就分走了50枚金币,却只承担200金的风险,你这样才叫过分好吗?我们每收一枚金币,就要承担16枚金币的风险;你呢?却只需要承担4枚金币的风险!真要是海盗,那也是你!”
“不不不,我可是船长!我那一船的小伙子,我得付给他们薪水吧?你们也不承担航行成本,我要多一点很过分吗?”弗雷泽也一拍桌子,驳斥道。
“那可不见得。我记得你的船好像还要运其它的货吧?别告诉我你就指着这单1000金的生意吃饭……”
“那也是我的钱,不行,无论如何我都要多分……”
……
四人就这样分成了两个阵营吵了起来。弗雷泽船长是一个阵营,坚持只付给哈伯德三人50枚金币;而哈伯德、比斯利、坎德尔又是另一个阵营,坚持要求弗雷泽必须再多支付保费,并减少所承担的赔偿份额。正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最终,弗雷泽船长还是松了口,哈伯德三人也退让了一步,两方达成了共识。
“真实服了你们了。好吧,我支付给你们65枚金币,你们承担750枚金币的保额,这样可以了吧?”
哈伯德与比斯利、坎德尔交换了下眼神,同意了弗雷泽的报价。接下来,就该聊聊三人分摊多少的额度了。
“我就要15枚金币好了,分摊173金7银70铜的份额。”首先是坎德尔,他虽然有着一个固定的摊位,但他手上的资金有限,确实承担不了太多的份额。
“那我收下30枚金币,分摊346金15银38铜的份额。以我现在的条件,也只能吃下这么多了。”比斯利也给出了自己的份额,尽管他很想吃下全部的65枚金币,但奈何750枚金币的风险确实太大,他还是担心自己会消化不了。
“那么,剩下的20枚金币就是我的了么……”哈伯德的脑子里飞速地计算着自己的份额,“230金76银92铜,真要赔偿的话,我也得压上我全部的身家了。我说,坎德尔,要不你多承担点,给我减轻点压力?”
“饶了我吧,哈伯德,我还得攒钱买个铺子呢。”坎德尔笑道。至此,协议基本达成了一致,所有人的份额都确认完毕了。三人立即拟定了合同,盖上了各自的私人印章然后将合同递给了弗雷泽;弗雷泽看完合同确认无误后,便掏出了六十五枚金币,按照他们各自承担的金额分给了三人,交易成立。
“谢谢你们,来,让我们举杯,预祝我航行顺利!”弗雷泽举起了酒杯,邀请三人共饮。
“祝你一路顺风!”哈伯德先举起了杯子。
“一路保重!”比斯利也紧跟着举起了酒杯。
“可千万别出事啊!下次回来,再一起喝酒!”最后是坎德尔。四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便一边喝着酒,一边聊起了各自近几年的一些经历。聊到尽兴的时候,弗雷泽提议找几个“暗门子”来,大家一起玩耍玩耍。哈伯德看了眼门口,没有接受弗雷泽的邀请,喝了几口酒以后,便准备带着马特离开“水手木桶”了。
弗雷泽他们没有强留哈伯德,反倒表示出理解。不过,弗雷泽也对哈伯德抱怨了一句话。
“带着你那小学徒一起玩也没什么嘛!他也是个男人,总有那么一天,不是吗?”
哈伯德不觉得这是个好提议,他与三人高了别,拉着恋恋不舍的马特,回到了他们下榻的“锈铁船锚”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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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伯德订购的橄榄油,被装上了一艘货运帆船。
这艘货运帆船名叫“克莱尔号”,是往返于瑟尔夫省的萨希利安城以及索兰格尔省的加米里尔城的定期班船。由于从萨希利安到加米里尔,一路上要逆水而行,所以行程所需的时间会比较长。
哈伯德和马特,也要随船前往加米里尔。有人买下了他们在萨希利安采购的橄榄油,而且给了一个不错的价钱。不过,对方也提出了一个要求。
当面交货。
“克莱尔号”出发的日子,是哈伯德与坎德尔等人谈好生意后的第三天。出发之前,哈伯德又在萨希利安城里转悠了几圈,打听了下各个地方的生意情报,还抽空送别了即将出海的弗雷泽。而马特,则又被哈伯德安排了一大堆的账目,继续练习复式记账法。
最终,“克莱尔号”起航的日子到了。跟随哈伯德学做生意的这几年,马特也乘坐过几次船;但时至今日,马特依然有晕船的毛病,这让他很是苦恼,对乘船这件事也很抗拒。
不过,马特现在基本不会晕车了。
船上,哈伯德翻看着前一晚马特核算的账目。虽然马特的进步还是很明显的,但是仍能找出一些错误,特别是一些经常犯的错误。
哈伯德决定对马特严厉点。
“马特!这里,这个错误你犯了多少次了?”
“哎?我看看……对不起,我没注意……”马特看了眼哈伯德指出的地方,这才发现自己又在以前犯过错误的地方,再一次翻车了。
“没注意?你也就运气好,生在了艾德里亚王国。如果在北方的巴德纳帝国,他们的税官会以账目不明,直接将你抓起来!”
“对不起……”
“等船靠港了,你把账重新算一下。记住,一定要仔细!明白吗?”
“是,哈伯德老板。”马特悻悻地回答道
教育完马特,哈伯德便收起账本,带着他的小学徒来到了甲板上。“克莱尔号”还没有进入内河航道,现在仍在杜林斯特湾的海面上飘着;吹着海风,马特感觉自己失落的心情好了一些。
哈伯德则靠着船舷,思考起了几天前的那笔交易。
价值1000枚金币的货物、拒绝借贷所保险的委托人、目的地是阿雷尼斯的波里尔港……以及,最近又开始猖獗的翼人族的劫掠。
“似乎一切都不太平静啊。”
阿雷尼斯,又称公爵领,现任公爵莱恩·H·阿萨勒的封地。
众所周知,一般情况下,被封为公爵或王爵,其封地都会被划为封国;但莱恩公爵的封地,一直以来都被称为公爵领,而非公国。
这与长期以来,国王、宰相以及公爵之间的政治斗争有关。作为王国军西北战区总司令,莱恩公爵掌握了相当大的军权;同时,莱恩公爵又身兼西岸省总督,在王国西北部的影响力无出其右;甚至在王国内陆地区也有着仅次于王族的影响力。内地的不少贵族,都唯阿萨勒家族马首是瞻。
在这样的情况下,国王、宰相自然会对公爵有所猜忌。但另一方面,国王又需要莱恩公爵,镇守王国的西北方,防御翼人族的威胁。这就导致了莱恩公爵拥有爵位,拥有封地,但却不能建立封国。
至于翼人族,一直以来都打着“恢复昔日的荣光”的旗号,对王国西北方的领土虎视眈眈。最近,他们针对商船的劫掠行动更加频繁了,这会不会是什么信号呢?
“这1000金的货物,到底是什么?”
“弗雷泽,你的雇主到底是什么人啊?”
“或许,只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才能够知道了吧。”
虽然交易已经达成,但哈伯德心中的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希望,不会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