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来自遥远东方的骑士
若近风做了个痛苦混乱的梦,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肌肉在痉挛,皮肤愈合所带来剧烈的刺痒,但他的双眼却不曾睁开,他的意识告诉需要休息。
模糊的意识里,由弱者细胞组成的世界已缩小了规模,曾经的细胞海洋变成了湖泊,若近风明白,在天使的殉爆之中,自己的寿命也被大大影响了。
人类体内有数十兆的细胞,而自母胎出生的若近风的弱者细胞量甚至相当于常人细胞量的数倍。
肉眼可见的缩小让若近风感到了危机感,即使曾经燃烧细胞换取速度也未曾达到这种程度,他必须进行补充,他需要避免战斗,并且回到自己的故乡。
在他昏迷之时,他感受到外界曾有弱者细胞注入体内,只要能回去,他就有办法延续生命。
规模已经缩小,但在无数弱者细胞的拥簇下,几团正在分裂的细胞主动靠近若近风。
细胞正在律动,散发着舒缓悦耳的声音。
“余弦?”
若近风认出了这团细胞,律者细胞在他指尖缠绕,用振动的音乐传递给他信息。
“若近风,世界因为我的无能而被推入深渊,即使我有牺牲的觉悟,却也没有能力继续守护生命。”
细胞在指尖跳动,若近风感受到了余弦残留的生命力。
“生命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人类在劣者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期待一个保护弱者的骑士去解放他们。”
余弦的轮廓在指尖演化,化作了纯粹的能量体,她伸出双手捧住若近风的脸,让声音携带着生命的力量涌入若近风意识之中。
丝丝袅袅的生命力量抚慰着若近风疲惫的意识,余弦的声音在颤动,她残存的意识终于快到了尽头。
“如果可以我留下的‘最终程序’你可以随时动用,在关键时刻,在你体内的最后的律者细胞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你。”
“即使人类羸弱,但他们总被人类当中最勇敢的人保护得很好,请相信人类,请相信生命……”
“请你,为解放弱者而战。”
“不,请你为解放所有被压迫的人民而战。”
守护生命的律者骑士在此时完全逝去,世间再无她的回响,只留存跳动的律者细胞。
随着骑士的逝去,带来的是无尽的空洞感,似是在心头之间坍塌碎裂而产生的空洞,又仿佛命运之手又一次剐走了少年的血肉。
仅剩下律动的细胞,一瞬间所有细胞都在悲伤地蠕动收缩,似乎在悲泣一位骑士的离开。
意识的海洋开始坍缩,另一头的世界不断牵引着他的疲惫的身躯,若近风害怕回去,他知道再次睁开双眼,完全陌生的世界,看不见尽头的战斗以及加速倒计时的生命。
“小风,你是初生的太阳。”
“不能只有你做出牺牲,我也是一位骑士。”
“这世间的不公,都由我挺身而出。”
过往的记忆如风把意识卷携着带向远方,若近风随着肺部的剧烈咳嗽声醒来,他被不知从何处端来的水呛到。
咳咳咳。
若近风把水咳出后,终于环视观察身边的环境,教堂,耶稣,烛光,圣餐桌……作为一位接受过高等教育且是无神论者的大学生来说,这多少让他有些不自在。
而当若近风镇定看向周围的人群时,虽然在学校里也曾见过异国的留学生,但此时此刻,若近风才意识自己才是“外国人”。
“我才是来者?”
若近风高举双手想证明自己并没有恶意,他想把身体挪下圣餐桌,但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走过来,若近风观察对方胸前的十字项链,判断对方是这里的神父。
“How are you。”神父用着充满口音的英文,身体随着嘴唇的闭合一字一顿地晃动,他们尝试与眼前的少年沟通。
“I am fine。”若近风想起了初中英文教材时的图片,时光仿佛要让他回归起点。
紧接着神父询问若近风来自哪里,因为穿着长衫的缘故,若近风发现大多数人的长袖袖口里空荡荡,有人缺失了左手,有人缺失右手。
嘶。
若近风嘴角发出细微的声响,他感到有些不对劲。
神父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虽然在学校已经考过四级,但他本人的英语口语已经有些生疏,有限的沟通更显得两人之间隔阂的加深。
当他想要了解更多情况的时候,围观的群众却突然激动起来,大叫道。
“看他的脚!”
神父目光扫过少年的赤脚,顿时大吸一口气,身躯惊慌颤抖大腿几步,他的平衡被被受到惊吓乱晃的手臂打破,一连摔下圣餐桌下的台阶。
若近风看着他们的惊恐的样子,少年听不懂对方的话,只知道对方这群人惊恐的重复着一个词。
众人的惊恐在于若近风的双脚,他们送若近风进教堂前,对方的脚已经血肉模糊,他们为少年清理伤口后,现在眼前的亚洲少年竟然双脚完好,完全没有伤口!
这种治愈速度只有一种可能。
眼前这个异国少年是他们常说的“变异怪物!”
教堂内的人激愤而又恐惧,嘈杂的气氛如同阴燃热浪与火苗在人群间晕染,这让若近风的精神感到有些不适。
所有人举起仅有的一只手,食指惊恐颤抖的指向圣餐桌上的少年,而若近风背后的圣像低垂着眼帘仿佛似在叹息。
曾经在骑士原本的城市里,他曾经历过在大庭广众下的职责,这种来自弱者的质疑和诬陷,亦或是背叛,若近风会感受到的极大的精神波动和痛楚。
而现在他的弱者细胞却没有太多反应,这是否证明他变弱了。
若近风张开的嘴不知自己如何辩解,他走下圣餐桌,想要扶起神父,但还没靠近,换来的却是唾沫和殴打。
愤怒的狂浪在教堂之中汹涌,似乎要把这个干练的少年拍个粉碎。
若近风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也不不明白愤怒的根源,他知道自己只是这群人的受气包。
吵闹混乱的教堂里,本该最圣洁的地方却成为了暴力的爆发地。
若近风狼狈地想要打开教堂大门逃出去时,他被左右两侧的人潮撕扯殴打。
他可以变身去反抗,但他没有。
他想知道,他们愤怒的根源,所以他放弃了发声。
若近风再度假装晕了过去,他被愤怒的人群高高举起,重重地砸下,教堂的长椅摧枯拉朽地断裂,大量的木屑飞射。
若近风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屏住呼吸,无神论者匍匐在教徒们的脚下,屈服于暴力与愤怒。
“够了!别在教堂之上施展暴力!”神父怒喝着愤怒的人群,得到发泄的人群彻底冷静下来,他们喘着粗气,开心地举起仅剩的手臂,欢呼着他们就算只有一只手,也可以打败恶魔。
“要怎么处理这个恶魔。”
“先放到马棚里锁起来,先喂着,等他们来之后,看情况再把他交出去。”
教徒们把若近风拖走,把他锁在了马棚之中,丢下了几个罐头,简陋的马棚的窗外向疲惫的若近风投下光线,假装昏迷的若近风看到了光,便从马棚木墙的缝隙里观望外界。
缝隙太小,视界受限,若近风只能看到人们在教堂离去,他迫切需要信息,渴求信息超过了一切。
但还是先吃饭吧。
几个应急罐头很胀肚子,饥饿感早就快把他逼疯了,少年吃得很香,但他却开始想念妈妈做的饭。
他昏迷了多久,妈妈身体还是否撑得住,余弦是否帮她照顾好了自己母亲。
“啊……余弦,已经……”
他来不及悲伤,吃完便强打精神。
少年抬头望,马棚的窗户很高,若近风猜测是用作通风用途,上面的视野应该会好上一些。
若近风试着踩着墙跳了一下,测量了大概距离,腿部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是内部的肌肉却痛得很剧烈。
若近风失落地一屁股坐下,却坐到了一屁股马蹄铁。
“妈的,磕到屁股了。”若近风从屁股底下拿出来。
他突然想起来马蹄是需要马蹄铁是需要钉子固定在马的脚掌上,他翻开铺在地面的草料,在草料下真的找到了钉子,钉子已经生锈,可能是被牧草覆盖后忘记取走。
若近风拿起两块马蹄铁在木墙上开砸,小心控制敲击的频率,甚至在两块马蹄铁间垫上牧草,他成功把马蹄铁钉在了木墙上,他试了一下勉强能够支撑他的体重。
少年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几个马蹄铁钉好,他模仿攀岩选手以墙上的马蹄铁作为支撑点向上,终于够到了马棚顶部的窗户。
他从窗户往外观察,失去一只手臂的人们齐心协力地进行生产,农作物被联手收割,牛羊被驱赶,失去了手臂让他们更加依靠对方。
他以教堂的观测点,视线扫过小镇的格局。
一条交通要道穿过小镇,周边环绕山林,可以目视的住宅比较少,考虑到教堂暴打自己的人数,若近风判断此地有更多居民。
有一面土地较为平坦,已经被开发成了农田亦或是农场,如果顺着公路走下去,或许可以到达大城市。
若近风想要搞清楚现他身处何处,如果可以,他想找到机会回到自己的国家,但他心中又有些不忍。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群人的愤怒以至于对外来者如此愤怒?
而若近风不知道的是,在他被丢入马棚之前,双脚的伤口因为细胞的力量而开始治愈,然而其破烂的双脚在比利牛斯山山行走时留下的血迹早已经吸引了豺狼。
而当马儿把他驮回小镇时,因为碎石杂草扎入的伤口流下的脓血滴了一路。
当带有弱者细胞与圣者细胞混杂的血液的杂草亦或是枯枝被牧羊人收集,从N-135公路顺延而上靠近比利牛斯山入口的教堂内。
教堂十字架的圣像已被暴力成粉碎,仅留下被钉子固定的双手和双脚,十字架前建立了诡谲的木质宝座,用简陋的木材搭建,宽大而厚实。
烛光摇曳投射着宝座的阴影,宝座上一只只手掌或柔和或狰狞,或张开或紧握,或苍老或稚嫩……
宝座上的人观摩着新收集的手臂,他在昏暗的烛光下与手中的手臂十指交握,感受已经僵硬的肌肉,感受那生命的力量。
无数手掌的影子似乎组成众生在烛光跳起舞,然而教堂被人推开,带着鲜血的杂草被献给宝座上的人。
王座上的人把蜡烛放在被被切下的手掌上,如同把他人的手臂当作烛台举起,他的身躯离开宝座,身躯似乎在生长,身躯的阴影吞没了原本烛光投下的手掌影子。
“手被人类用作与物理世界的联系,这一次,你要与我建立怎么样的联系呢。”
王座上的人只有一只左臂,他伸出手,一节又一节不属于他的手臂互相对握着向前延伸。
“吾主,这草上有亵渎的血。”
一只干枯的手伸了出来,细细地捻着干草,把带着血迹的牧草放在嘴边舔舐,只是瞬间他的瞳孔就在收缩,额头上汗珠滴落,喉咙里滚动着窒息一般的声响。
“这是何等的恩惠,竟如此每秒,恩惠之中竟然夹杂着不同的力量!”
他狂嚎着,手臂如同巨型多足蜈蚣般缠绕他的手臂上,无数的手指随着他的亢奋在扭动,发出骨节间的清脆响声。
“是的,你才是真正的主,我不过是你的使徒,我将来——迎接于你。”
烛火被当作烛台的手掌瞬间扼灭,十字架下的使徒呼嚎着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