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是个粗人。
但他好诗如命。
所以,他觉得自己,也算半个文人。
那陆长歌是文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
毕竟陆长歌曾作出《行路难》这等诗词,虽说这诗词让梁王不喜,但,这不妨碍《行路难》这首诗的美妙。
那,问题来了……
两个文人相见,会聊些什么呢?
自然是吟诗作对,闲谈家国,以及理想抱负。
这是文人间的雅趣……
梁王自然不会与陆长歌聊理想抱负,因为他是王爷,这是地位上的限制,他的理想抱负,是不可让人知晓的。
即便,他不在意自己是王爷,那也不能!
至于吟诗作对……
那还是罢了。
梁王好诗,但不作诗。
因为他觉得这没什么意义,毕竟,想让世人知晓的事,总有办法能让世人知晓。
想借诗词怀念好友,还不如是直接乘风而去,遁地千里,上门拜见。
壮志难酬,便想如何去实现……
为何非得借诗词抒**感?
这不是无病呻吟嘛……
所以……
闲聊些家常,梁王刻意将话题,往家国之事上带去。
毕竟,他托亲卫喊陆长歌过来,本就是起了爱才之心,想考察考察陆长歌的能力,这是梁王的目的。
否则的话,若仅是因诗识人,喊来闲聊家常,那他亲自面见陆长歌,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小友,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啊。”
“如今,朝堂动荡,我那侄女自上任起,便终日劳心劳力,她很努力想做成她父亲的样子,却始终未有建树。”
“你可知,每当听闻,她处理朝政累到伏案昏睡的消息,我这做叔叔的,心是有多疼嘛?”
梁王饮酒,轻声叹气,方才他闲聊家常里短,为的就是现在,他能从陆长歌的家常,牵到自己的家常上。
但,这家常闲聊,显然是不会如此简单……
陆长生嗅到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心底有怪异感。
可说不上哪里怪。
“王爷,还是宽心些,若是心疼陛下,平日其实可多去看望看望,关心关心,与其多聊聊天,陪伴陪伴。”
他没有多言。
仅是简单宽慰。
“若是真如陆小友说的这般简单就好了。”
梁王摇头,眼底带起些无奈。
“我平日身在漠北,镇守边疆,本就不常在京城,你是知道的。
而且,大夏帝君,本就日理万机,每日要处理的事,多的像是海般,数都数不过来。
这等情形下,我又如何能去打扰她呢?”
“……”
陆长生不语。
梁王遥望明月。
似是在追忆。
声音带起几分惆怅。
“还记得当年,我那小侄女才这么点大。”
梁王抬手,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下。
他轻笑出声。
“整日跟在我身后,缠着我啊,带她出宫,带她去买爱吃的糖葫芦。”
“她就馋这一口。”
“不过,谁能想到,日子会过得这般快,眨眼呐,当年那小跟屁虫,现在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也学会,担负起责任,能在朝堂上独挡一方,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她终究,也还是成长了呐。”
“只是,也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她,好好的坐下聊聊天,不那般匆忙。”
“会有的。”陆长生突然道。
“希望如此。”
梁王微笑。
他取过酒碗,送到嘴边,饮口温酒。
“实不相瞒,陆小友,自打先皇逝世,她临危受命,我便已不知多久,没私下见到她。
即便是见,那也是在朝堂上的君臣相见,有着如同相隔天堑般的距离疏远。
而且,近日……”
话语戛然而止。
似是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梁王神情有些复杂。
陆长生没有追问。
只是静静等待。
毕竟对方是王爷,想说,还是不想说,都有着自己的决断,自己没理由,也没身份去追问。
微风轻拂荷塘,莲花轻盈摇曳,梁王遥望,他陷入沉思。
半晌。
他问道:
“陆小友,你说,如今,陛下究竟该如何,才能平定朝堂?”
“……”
事情……
怪起来了……
果然,王爷托人来找自己,要亲自面见,定然不会是这般闲的想与自己闲聊。
他有目的。
先前就有感觉……
可是没法确定,现在梁王这么问,也总算是能确定了。
梁王这是想招揽自己。
举荐自己谋官。
为朝堂效力。
不过……
为什么啊?
不是,不就递交首诗词嘛,怎么就突然想招揽自己了啊?!
闻诗识人?
这也太草率了吧!
还有……
现在……
您这是在考验吧?
陆长生沉吟两秒。
他默默摇头。
“王爷,我不知道,但,我相信陛下。”
“……”
这回答……
显然是不符合梁王的心理预期。
眼底带起些失望,梁王的兴致稍稍弱了半分,他端起酒碗,送到嘴边,饮了口酒。
“是啊,陛下自是会有决断。”
梁王点头,“不过,陆小友今日这诗,肃杀绝望,又逆境逢生,实在是巧妙。”
“没有,没有,梁王这是过誉了。”
“谦虚。”
梁王笑道,“陆小友诗词写的这般好,也不知过些时候,可否赏脸,随我前往边疆,体会体会沙场之实况,军旅之实情。”
“这……”
陆长生犹豫。
他有些摸不透梁王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自己那般言语,应该是未过他考验才是,现在怎么还想让自己当兵啊?!
难道……
是因为自己今天这诗,让他误认为自己是块当兵的好料?
这可真是误会了啊……
这可是我抄的诗啊!
我可不想当兵,毕竟对朝廷没有认同感,而且,当兵有什么好的?
有在京城混吃等死来的香吗?
大夏快倒台,我直接跑路,这不香吗?
不行!
我得拒绝!
不对,还是得留点余地……
“梁王,实不相瞒,我还在等人,虽也向往军营,可现在,实在是脱不开身,但,若以后有机会,还是希望梁王,能带我去见见边关漠北,看看那长河落日孤烟直的美景。”
“……”
这回答……
梁王欣慰的笑了。
对方神情真挚,不像是在说推脱的假话,梁王点头,取出块玄铁所制的银白令牌,正面写着“梁”字。
“好,如此也好,既然陆小友现在无法脱身,我也不可强人所难,日后你若想来,我定会大摆宴席,来给陆小友接风洗尘。”
他把令牌递给陆长生,“若我不在京城,你也可拿这令牌,来漠北找我。”
“谢梁王赏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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