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回退十分钟左右。
太平武院镇阳分部,院内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大家都挤破头,挣着脑袋往里面瞧,要说瞧什么?嘿,今天这事儿可新鲜,太平武院来踢馆子的了!
这可是桩大新闻,多少人拿着手机在那儿拍,等着一会儿给电视台投稿去。倒不是太平武院真的天下第一无人敢惹才这么热闹,而是这21世纪……本来就不兴踢馆了!
要知道,现代社会是商业社会,开武馆实际上也是做生意,很能够为地方经济做出些个贡献的。但是武馆这个行当有些特殊,他属于半官面儿半江湖,有人设场子就有人踢,按照江湖规矩,场馆中或是馆主或是教头,别说被人撂躺下,哪怕只是被踢馆之人赢了个一招半式,脚步打个踉跄,那这武馆也不能再开了,人得要脸。
所以,在开武馆之前,做生意的得先打点好本地的侠客,这样一来不看僧面看佛面,侠客本就有责任护一方安稳,踢馆之人顾忌侠客之名,也不敢太过放肆,这是一宗规矩,自古以来如此。
不过镇阳地面有侠客么?本来是没有,打苏云这儿开始就算是有了,所以这么多人围在这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看一看这传闻中刚出世的侠客会不会管这一档子闲事。
来的两个踢馆之人,说来也十分古怪。
两人乃是一男一女,一个和尚,一位少女。
这名和尚外貌非常的奇特,只见他身高九尺,胖大魁伟,一身的横肉,身着灰色僧衣,却满脸的凶相,嘴角边上还有一条蜈蚣似的伤疤,突突乱颤宛若活物。背上背着一条九龙降魔杵,海碗口粗,那分量看着都沉,仿佛庙里撞钟那撞钟锤似的,这要是一般的刀枪剑戟,别说招架,抡上就折,也不知道得多大膂力才能使得动它。
而少女呢,就更加引人注目了。她站在和尚身后,背着双手,笑靥如花,仿佛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这间屋子,那一对杏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只见她上半身穿着一件淡紫色罩衫,领口露出微妙的雪白,仿佛专为吸引目光设计似的;下半身穿了一条米黄色的半身裙,却微微往腰上提了几厘米,并不多露,却比超短裙更让人挪不开眼;一对素腿修长笔直,踩着一双小高跟的休闲皮鞋,清新美丽之中,又带有一丝高贵。那吸晴率,简直叫在场的小伙子们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可让人疑惑的是,这样一位花容月貌,穿着时尚的少女,既没带着兵刃,看起来也不会武术,怎么会跟凶僧搭上对儿了呢?
大家正在疑惑间,那大和尚忽然说话了:
“阿弥陀佛,谁是这里的教头——?”
呵,声若洪钟,仿佛这房上刚砌上的新瓦都跟着震颤。
“我是!”
应答之人也不含糊,从武馆众人之中闪身型一跃而出,手中一杆亮银枪顺势飞舞,挑起朵朵枪花绽放。只这一手,便赢得了围观群众的一阵叫好,他们是外行,也看不大懂,只觉得这条亮银枪仿佛银蛇一般左右乱窜叫人眼花缭乱,很是好看,鼓掌声喝彩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一出场便赢得了满堂的喝彩,这位教头也颇为得意,他一收枪势,四下看了一圈,这才把目光落在和尚身上,一仰下巴道:
“和尚,你也不打听打听,诸夏南四北五九大州郡,哪一处没有太平武院?又有哪个敢来踢馆的?……怎么你就那么机灵呢!”
和尚瞅着他,也不搭言,就是看着可乐,因为这教头还不到他脖子高,硬要抬着下巴看人的样子显得十分吃力,颇有几分滑稽。
教头见和尚不说话,便把和尚归为嘴笨的一类人,那他当然不客气,对着周围一作罗圈儿揖,高声道:
“各位,今天鄙馆开业,本不应当由我抛头露面,这不是来了踢馆子的了么!在下有个小小的名号,想来许多关注我们太平武院的朋友也有所耳闻,蒙江湖上大家抬爱,云中小白龙张召就是我了。学艺不精,在太平山排不上字号,今天斗胆一会这位世外的高僧,不为别的,一会儿走上个三招两式,大伙儿要是看着还行,多替我们华山武院宣传宣传也就是了!诸位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张教头这番话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言下之意,三招两式就能把和尚放倒,这是提醒大伙儿抓紧拍照发朋友圈。
还别说,这位云中小白龙张召张教头一报名号,人群里颇有许多认识的,倒不是他张召有多么出名,主要是他们太平山这些叫的上名号的人物官网上都有。比如某某学徒特别喜欢哪位侠客,多半也会跟着查查他有哪些师兄、师弟,或者有几个徒弟,爱屋及乌,真有连带着一起关注的。要用偶像圈的说法,就管这叫箱推,从侧面也显示出太平武院营销手段的厉害来。
张召虽然身份不大,老师却很有名望,他乃是华山派一位老侠的记名弟子,人称“一气定江海”徐朝徐子明,活的太久,九十多岁了,故而还有字,在各武院被当祖宗一样供着,所以张召也跟着为人所知。
一番话说完了,大和尚还是不言语,张教头眉头一皱,喊嚷道:
“大个子,大和尚!别装聋作哑的,你既然是来踢馆的,总得报个名号呀!我们华山武院,总不能欺负一个无名之辈吧!”
大和尚咧嘴一笑,颇有些渗人,哑声道:
“和尚我有规矩,动手之先不报名号,这样,张教头,你要是能想办法让我挪动半步,我就告诉你我姓甚名谁,你以后也好有地方吹鼓去。”
这话说的张教头一愣:呵!瞧瞧,瞧瞧!我已经够狂得了,居然有人比我还狂?要知道,镇江一带可没有侠客,你一个大和尚,再高能高到哪儿去,敢说这种大话?
“好、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就站在那儿可别动!看招!”张教头一咬钢牙,心道: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我还是先给他身上来个窟窿眼儿吧!
合着原来这张教头心里也是没底,他虽然口子拉挺大,但那是工作需要——开馆招学生么,总不能向踢馆的服软。可一会儿真动上手自己是不是个儿,那就两说了。
说实在的,和尚背后那海碗口粗的降魔杵看的张召直有点眼晕,估摸着至少得有七八十斤,换一般人别说使,背在身上也够好瞧的。可这和尚,脸不红气不喘,仿佛没啥感觉似的,光这膂力就让人可怖,张教头心知自己多半不是敌手。本来按照江湖规矩,两人应该先问过比兵刃还是比拳脚,商量妥定了,双方摆好架势,那才能动手。可张教头此刻全然不顾那么多了,当时是举枪就刺,好在他还有点良心,至少喊了一声看招,并且挑了和尚那不是要害的肩膀上刺过去,饶是如此,一般的把式真扎上那也受不了,半条手臂就算是废了!可谁知道,这和尚不躲也不闪,愣看着这枪往他身上扎。
糟了,难道这和尚看着凶恶,其实武功很差?
张教头心道不好,再收力已经来不及了,那一道寒光正如他的外号,宛若一条云中白龙的相仿直扑和尚的右肩头,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和尚哈哈一声大笑,居然主动用右肩迎了上来,只听喀嚓、哐当两声,众人一时没瞧明白发生了什么,再向场上看去时……可就只看见躺在地上的云中小白龙张召了。
“这……”
众人一下子沸腾了,一时间闪光灯咔嚓咔嚓直闪,更有好事者拿照相机放大了倍数聚焦看和尚的肩头,却惊讶的连呼出声:
“这和尚……和尚肩头只留下了一个白点儿!皮都没擦破一丝!”
哗……这下就更炸了锅了,太平武院教头的全力一枪居然只留下一个白点儿,那得是多大功夫!拍照啊,打电话给报亭啊,又是一阵喧哗。
和尚全然不管这些,望着地上捂着手腕子直抽凉气的张教头冷笑道:
“阿弥陀佛,施主你输了,把东西交出来吧。”
“东西?……什么东西!!?”
“你心里清楚,别在和尚我面前装傻。”
张教头一时间颜色更变,面皮比刚被和尚震飞那会儿还要难看,好像死人似的煞白。
“我……不知道。”
见张教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和尚是哈哈的大笑。
“哈哈哈哈,施主,我知道东西就在你这武院之内,你是不是认为咬死了秘密,和尚我就不敢超度于你?”
“你……你敢,这可是法治社会。”
“哈哈哈哈哈哈,我送你去见我佛,乃是极善之举,又有何人能拦我!”
狂笑间,和尚凶性大发,抬起蒲扇似的大手就往张教头天灵盖拍去。
众人齐齐惊呼。
张教头瞪大了双眼,暗道一声吾命休矣!
而那美貌少女一挑眉毛,本想阻拦,忽有所感,眼神望向门外,露出了好奇之色。
就在这天倾地覆,千钧一发之际!窗外传来一声呵喊:
“镇八方、扫六合,新出世的英雄,镇南侠苏侠客爷到——!”
众人齐齐望向门外——
侠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