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目乌鸦正享受着约书亚的按摩服务,可作为天启鸟的直觉似的它猛然间昂起头,张开双翼抖了抖身子从约书亚的怀里脱出,朝着约书亚鸣叫了一声后,三只眼睛死死地瞪着家门口的方向。
“这里要来客人了,而且人不少,对吧。”
被打断了回忆的约书亚看到乌鸦的反应,第一时间便猜到了八九不离十。自己的弟弟亚伯和外乡人弗恩刚刚逃离,被要求捉拿的克莱曼婷更是下落不明,还有一群遭到自己袭击的士兵,估计现在还发着高烧,倒在病床上当着废人。
是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有士兵来这里询问情况的,甚至这比约书亚预料的要更晚一些。
但无论如何,约书亚并不慌张,他作为一个瘸子也没有想站起来迎客的打算,只是把刚刚搭在腿上,被大乌鸦压在身下的书拿了起来,正好身边有个桌台,便顺手放在了桌台上面。
“你去上楼躲起来吧,我没有叫你就不要下来。”约书亚合上双眼缓缓说道。
乌鸦有些疑惑,但也并未迟疑太久,望了望门口,又望了望一脸轻松的约书亚,无所谓的抖了抖羽毛转身就走,临上楼前还用女性的声音说了句:“如果你死了,我就毁了这里最后的文明。”
“我尽量不让你得逞。”他只是敷衍了回应了一声,接下来的场面只剩下他独自面对。
天启鸟这种怪物的直觉不容小觑,这种怪物可以轻易在迷雾之中找到文明的遗留,因此可以轻而易举的察觉一群不怀好意的家伙正在步步逼近。
果不其然,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人抠响了门扉。
“别装了,进来吧。”约书亚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哦?那就打扰了。”
只听得“咣当”一声响,门外的那个家伙一脚踹开了房门,他的力道不光破坏了门锁,从后续的吱吱声和那倒清晰可见的裂缝来看,他差点一脚把整扇门从门框上解脱出来。紧接着,这个腰间两侧别着两把利刃的家伙也丝毫不见外的抬腿就往里迈,借助屋内几盏油灯的光芒,约书亚眯着眼睛看向他的面貌,在认清那张脸的一瞬间,约书亚撑起身子,表情凝重的睁开了双眼。
尽管约书亚早已做好被强行拜访的准备,但这人的身份还是令他感到意外。眼前这位装模作样四处观望的年轻人,在茅斯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他正是这里的执政官之一——塞穆尔。
塞穆尔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脸上写满狂妄自大,一举一动透露着作为执政官的权威。见这位不请自来的大人物只是装作巡视的样子四处张望,迟迟不开口,约书亚便主动挑起了话茬。
“不知是什么大事惊动了执政官大人,还要麻烦您亲自拜访。现在外面没有那几根稻草人了,雾气太大,不如让门外的士兵们进来坐坐。”
他听出了话语中的挑衅,但也只是昂着下巴,抬着高傲的头,用视角的余光扫了约书亚一眼,冷笑中透露着对这个瘸子的蔑视。
而他接下来则是耸耸肩,好像故意要提现出他的宽宏大量,也并未理会约书亚的发问,只字不提自己站在这里的目的。而是几步走到约书亚的身边,目光留意到放在桌台上的那本书,看封面就像是某个三流作家自己编制的。
他未经同意的拿起那本书,随意的翻阅了几页,皱了皱眉头。
“这上面怎么都是些七扭八歪的符号?这是你父亲写的?”
“这是他在古城区的碑文上摘抄的内容,据说是茅斯独有的语言文字。”约书亚并没有因那些失礼的举动生气,反而微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说这上面是茅斯语,可我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难道你是在说我不是茅斯人吗?”
这并不奇怪,因为整本书上面的符号根本不像是某种文字,甚至连图画都算不上,根本没有任何的标点符号,也分不清每个字符的间隔。一眼看上去,就连三岁儿童的乱涂乱画恐怕都比这上面的符号更有规律可寻。
塞穆尔并不是在故意找茬,他只是觉得只有脑子有病的人才会把这种乱套的线条说成茅斯语,简直可笑至极。他也根本不觉得有任何人能念出这本书上面的任何内容。
哦对,既然听说了,何不试试呢?塞穆尔心中想到这里,将书随意翻开的一页递给了约书亚。
“既然你在看这种书,那你念给我听。”
“我也只是简单的学习了一下,不是很通顺。”
“别废话,快念!”塞穆尔有些不耐烦的说。”
执政官既然已经发话,约书亚也只好接过那本书来,目光扫视着那一页的内容。一手捧着书,另一只手示意塞穆尔靠近点,再靠近点。接着食指指着上面的文字符号,一字一词的翻译道。
“星星和深渊,互相照映,故居的石块正在悄声低语,子女们何必闭门不出,接下来这个词可以翻译成……使者?或者信使之类的意思,所以这句话写的是为故乡的使者献上纯净之物……”约书亚自顾自的念着。
学古茅斯语必然不是塞穆尔此行的目的,混乱的符号线条和翻译出来的鬼话更是让他这个急性子有些烦躁了,只听他啧了一声,甩手就要把这怪书打飞,可正要动手的时候……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脑海,他似乎又不忍心打断对于那些符号的翻译。
就好像被施加了魔法一样,那些符号在突然间死死抓住了他的注意力,大脑及时的制止了自己的举动,他开始莫名的期待着书中后续的内容。
随着约书亚逐字念出那书上的内容,塞穆尔竟的大脑竟不再排斥这些混乱的字符,反而渐渐的理解了这种文字的结构,从意识的深处认可了这是一种古老的文字。
“繁星时刻移动,时机需要被把握,以我们独特的血统响应……**?”约书亚继续念着,尽可能敲准不确定的字眼,就好像是一位老师在耐心的教导他的学生。
这很不对劲,塞穆尔清晰的意识到了,这很不对劲!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更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古语浪费时间,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他感觉并非是被好奇心驱使,而是被某种古老神秘的强大力量控制了心智,他怀疑是约书亚动了什么手脚,但很快,他的大脑不再允许他思考除了那些文字以外的任何东西。
控制不了,也根本无法控制,一股力量在他的脑壳中涌动,趋势他继续听下去,不容任何反抗。
约书亚并没有注意到这位执政官的异样。
“吾父位于深渊中等待,当洪水降临时,尘封的……尘封的……啊,抱歉执政官大人,我不太认识这部分……”
塞穆尔的目光顺着约书亚翻译出来的文字继续往下阅读,惊讶的发现那些文字含义竟然在他的意识中逐一浮现,就好像他曾经认识这些文字,今天再次将记忆拾起。
他几乎是在瞬间脱口而出:“我们尘封的记忆将再次归来……”
意外的不光是塞穆尔,约书亚也惊愕的抬起头看向这位满脸流淌汗水的执政官,塞穆尔的眼睛布满血丝显得双眼猩红,瞳孔不安的颤栗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只见赛穆尔突然拔出了自己腰间其中一把佩剑,忽然转身指着空无一人的墙角,愤怒的大吼着。
“是谁!谁在那里!你是谁!”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油灯散着幽幽的光芒。他的举动无疑超出了约书亚的预料,约书亚刚想开口确认他的精神状况,却被转回身来的塞穆尔强行打断,利刃抵在约书亚的胸口厉声质问。
“说!刚才那个孩子是谁!”
“什么孩子,执政官大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里刚才有个孩子!戴着个麻袋,上面还画了个红眼睛!你不可能不知道!是这该死的语言,是这该死的咒语招来了异像!”
约书亚虽不知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但眼前的人显然丧失了理智,一言一行都有可能折断他那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
只好在,作为执政官的塞穆尔并没有那么脆弱,他意识到已经有一阵没有眨眼了,所以禁闭了充血的双眼。他意识到自己的大脑开始缺氧,于是大口的呼吸着,反复的深呼吸。
他回想起雾化畸变的过程,模仿着将雾气逼出体外的流程,努力的将那些幻想逼出自己的脑子,他警告着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工夫耗在这里。
“疯了……真是疯了,整个茅斯都疯了,我也疯了。”
他苦笑了几声,也收回了那扁平的剑刃。再次睁开双眼时,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模样。他的语气也似乎因为刚才那一出,变得柔和了许多。
“啊……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这本书的事情以后再讨论。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了解你父亲的事情。”
尽管约书亚很想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心中的理智知道,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况且,他本以为这位执政官是因为几个逃犯的事情,过来审问情况。可他却开口提到了自己的父亲——甘乃迪的事情。
约书亚背靠在椅背上,沉思了一下。
“你想知道什么,执政官大人。”
“我在来之前简单调查了一下你的父亲。甘乃迪生前曾被德拉尼基尔人……也就是墙中鼠抓住过,后来由于未知的原因又放回了茅斯。”刚刚经历异象的塞穆尔逐渐恢复了精神,语气中的柔和也跟着慢慢消失。“而在你父亲回来之后……墙中鼠便开始频繁的对茅斯进行掠夺,而茅斯遭到他们袭击的前后一段时间,你父亲貌似都以外出寻找灵感为由不在茅斯境内,对吧?”
约书亚合上手中的书,表现出对于话题的反感。
“我们家也遭到了墙中鼠的袭击,我的母亲被德拉尼基尔人杀害。”
“哦?原来还有这种故事。”塞穆尔假惺惺的点了点头。“不过,说起你弟弟,他可真是个爱惹麻烦的家伙,我貌似还知道一件关于他有意思的事情。在他被腮人带走参加成人礼的那天,你父亲先是提前消失了一段时间,接着又在当天突然出现和墙中鼠一起袭击了腮人的车队,这才让他趁乱跑掉了。哦对,差点忘了你也参与其中,你应该还记得对吧?”
听起来不像是质问,但这些问题句句如刀子戳在了约书亚的心上,视线不再与塞穆尔对视,语气中只想结束这场对话。
“只是巧合而已,我和父亲只是想救回家人,父亲也因此丧命,而我则注定只能作为残疾人,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你他妈……”
面对不动如山的约书亚,塞穆尔的耐心被持续消磨,一股子冲动的怒气再次涌了上来,恨不得剁了眼前这个人仅剩的一条腿,如果再不说就砍掉一条胳膊,直到撬开他的嘴为止,反正可以用的手段多的是。
换做是以前的塞穆尔,刚才的想法早就付出实际了,但这几天的经历,也让这个不成熟的执政官懂得了很多的道理,至少让他知道了暴力虽能解决很多问题,但却无法解决产生问题的根本,更不可能让这个瘸子说出真相,更大的可能是会让这里平增一具尸体。
“你……你……算了,你听我说。”塞穆尔微微地蹲下了他那高贵的身子做到与约书亚平视。“克莱曼婷这个名字你陌生吗,我在她哪里听说你的父亲的事情,她向我保证,你父亲不是平白无故出卖自己家乡的人,我只想确认到底是谁在指示,又是为了什么。”
约书亚的视线再次与其对接,但塞穆尔改善的言行并没有换来完全的信任,反倒引来了疑问。
“确认?这么说你心中就是有答案,既然有答案,无论确认多少遍都是无用功,你应该有你该去的地方。”
塞穆尔想要反驳,但却组织不出任何有力的语言,他需要做出的抉择过于艰难,就如约书亚所说,无论已经确认了多少遍的答案,无论那两个人已经向他说明的多么清楚,他还是想要更明确的的理由,或者是借口。
咬着嘴唇,心中的怒意无处安放。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气氛降温至极点。最终还是约书亚做出了妥协,这样干耗下去这家伙是不会走的,外面还有一群士兵拿着武器候着门口,被邻居看见了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罢了,我站不起来,你帮我把身后书架第二层,右数第七本书拿过来。”
“又是什么古茅斯语?”
“不,那是我父亲的日记。”
第三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