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文明对于神明有着不同的见解,有些人认为神厌恶无知,有些人觉得神厌恶质疑,而我现在觉得,神厌恶我们所有人。”————茅斯 甘乃迪·卫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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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穆尔接过那本泛黄的日记,掸去上面的灰尘,翻开了日记第一页的同时,一股发霉的味道带着积攒成堆的灰尘冲进鼻腔,呛得赛穆尔连连咳嗽几声。
“这本日记经历了什么!?你父亲的遗物就不能保养保养?”
“我经常会打理家中的书籍,但这本日记除外。”约书亚淡淡回应。
日记上的劣质墨水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褪色,剩下的字迹仅有一部分可以勉强看清,根本无法做到连贯的阅读,只能勉强理解上面的内容。
塞穆尔一目十行的看了大概,上面提到了孩子的出生,作为父亲的喜悦,以及要记录下更多故事的决心。约书亚并未看向这边,但他对上面的内容心知肚明。
“我父亲是在我弟弟出生后开始写日记的,他在外出的时候总会随身携带,方便记录那些经历的梗概,至于详细的过程都被他装订成单独的书本,就放在后面的书架上。”
塞穆尔抬眼看向那书架,上面摆满了个人装订的书本,且每本书上几乎都会贴着便签写着听说或从未听说过的地名。
“看来你父亲很喜欢茅斯以外的国家,可我怎么记得在茅斯的律法中不允许市民擅自离开城区范围呢?”
听到执政官的发问,约书亚笑了笑。
“父亲曾经说过,一个地区的决策与城墙无法阻止人心的求知欲。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整体,只有了解的更多,才能更好的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个人如此,国家更是如此。”
挑了挑眉毛,塞穆尔一边翻动日记,一边嘀咕了一声“该死的谜语”。
后面的内容就如同约书亚说的一样,都是些甘乃迪在外面游走时的经历概要,提到了长着羊角的人,戴着乌嘴面具的骑士,还有会说话的兔子和两米高的人形虫子。
这哪里是本日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塞穆尔坚信在迷雾的末日之中诸多国家都已经消亡,依旧坚挺的茅斯虽不能说是最后的文明,但其它地方也应该像是墙中鼠一样,只是一群行走于莽荒的强盗。
“你父亲很有想象力。”塞穆尔阴阳怪气的称赞着。“但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知道的,我想知道你父亲究竟和墙中鼠……”
约书亚默不作声,而塞穆尔自己中断了话语。
他的目光停留在某一页上,上面残留的字迹清晰的提到了一个关键词——德拉尼基尔人。
【我逃出了他们的牢笼,这些德拉尼基尔人发了疯,现在的他们只以墙中鼠自称,他们在四处各地建立了营地,他们时刻准备掠夺,他们需要血肉去喂养…………(字迹不清),我连夜通过最快的捷径逃回茅斯,我甚至没有时间见妻儿一面,直接奔向了他的府邸,可他听我说完这一切后却将我关进了地牢里……(字迹不清)】
塞穆尔翻开了下一页。
【真是荒唐,荒唐极了!我的妻子以为我死在了德拉尼基尔人手中,而实际上我只是被关在距离家半个城区的地牢里,只因为他认定我违法了茅斯的律法……(字迹不清)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在我被关押的期间,茅斯的成人礼还在继续,那些腮人不断的带走我们的孩子,甚至我怀疑它们在做和德拉尼基尔人类似的事情……(字迹不清)
茅斯人并不傻,我早就好奇那些稻草人里面藏着什么了,我经常能听见那些狱卒在讨论腮人的事情,没有人再愿意向腮人提供自己的孩子,我相信这座城市即将迎来变革……(字迹不清)】
塞穆尔继续翻开下一页。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我被关在这个破笼子里已经快要发臭,还有那些雾气,我的脑子受到了地牢中雾气的影响,它们在啃食的脑子,试图让我发疯丧失理智,我虽在反抗但还是在这痛苦的过程中丧失了时间的概念……(字迹不清)
那头猪终于下来找我了,他还是那副可憎的样子,但显然是遇到了麻烦……(字迹不清)他答应会释放我,但要满足他一个条件……】
这一页的日记后半段被人有意的撕掉了,不仅如此,在开始下一页内容之前,显然曾经有着十几页的记载,但都被人撕掉了。
“喂,这中间怎么少了这么多,那头猪指的是谁,你父亲到底被要求满足什么条件?”
约书亚看样子并不像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低声回应:“你心中应该有答案。”
气氛沉默了一阵,塞穆尔咬着下唇并未多问,沉默之中只能看向了日记中接下来没有被撕掉的内容。而值得注意的是,接下来甘乃迪的字迹变得十分潦草,落笔的力度忽重忽轻,有些字已经划破了纸张,留下了一道显眼的口子。
而一眼看上去,半张纸的字符重复着四个飘忽的字体——诅咒他们,诅咒他们,诅咒他们……纸张曾经被水浸透,不用过度的猜想就能知道甘乃迪曾撕心裂肺的痛哭着写下这篇日记,尽管只是文字的记录,但塞穆尔可以清晰的感受某种不好的东西正在从日记中向外渗透。
【诅咒他们!诅咒他们!……(重复的文字)那些畜生,那些肮脏卑劣的鼠崽子,他们还是残忍的杀害了我可怜无辜的妻子,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它们引进了茅斯,是我告诉了它们守卫薄弱的地点和时间,是我信任了那头猪,我以为他会信守承诺!
(字迹不清)
那头无知的猪只在乎他的权利,他肯在定和那群同样可恨的腮人合作,那些腮人肯定是在做着什么可怕的仪式,它们在杀死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让我们的后代流着它们的血!所以,所以每当人们开始质疑腮人,开始质疑那几根稻草人的时候,他就让我把墙中鼠引来,分散人们的注意力,再和这群老鼠合作杀死质疑真相的人们!
(字迹不清)
他在怀疑我的忠心,这是一次残忍的威胁,如果我拒绝继续协助他,发生在我妻子身上的悲剧,就会在我两个儿子身上重演,我愧对于茅斯,愧对于我的家人,可我真的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塞穆尔翻页的手有些颤抖,后面同样被撕掉了几页,而接下来字迹则已经不能用潦草来形容,而是带着疯狂……
【我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浪费在了研究古城区的文字上,我以为这样就能明白那群腮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可是,我解读出来的只有乱七八糟的谜语和咒语,还有愚蠢的童话故事!一块石头选定了勇者接着拯救了茅斯,这简直是疯了,难道我要在地上找那块几百年的石头吗!鬼知道那块全是小孔的怪石现在会在哪里!
(字迹不清)
我已经没办法再去冒险,也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写作,那头猪根本不准备放过我,他喜欢我这样,这样一天天的丧失理智,为了家人重复走着那通往墙中鼠营地的道路。
(字迹不清)
罪恶感是雾的催化剂,我不敢入眠,我惧怕黑夜,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壳里爬行,它想进入我的梦中侵蚀我仅剩的可怜又可悲的灵魂,该死的东西,又来敲门了!它们没完没了!我或许就不该研究那些古文字,又或者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报应……我需要酒精,它们不喜欢酒精,我也不喜欢,可……对不起孩子们,父亲我别无选择……】
又是被撕掉的几页,而接下来……则是日记的最后一页,甘乃迪最后的文字中,他那枯萎的灵魂正在字里行间里呐喊着,哭泣着……
【我位于这古城区中写下这最后一页的日记,我的大脑已经沦陷,我的牙齿变得越来越尖,那些鱼鳞在我的皮肤下翻涌,我已经理解了这一切……可又毫无意义。
童话是真的,那个腮人和那块石头一样活了几百年,勇者死了,他还活着,他知道这座城市的过去,也知道这里将何去何从,而我只知道时机未到,茅斯的未来只会随着洪水漂泊,漂的很远,直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
(字迹不清)
雾中兽从我身边走过,不再留意我一眼。在它们眼中,我已然变为了同类……只有这仅剩的理智在挣扎,因为我还不能放弃,我的大儿子约书亚从腮人的手中活着回来了,可我的小儿子又会怎样……我不能再信任罗德里克,我必须去救他,这是无能的父亲最后的救赎了……
(字迹不清)
神啊,我没有资格祈求您的宽恕,只求您不要将我的灵魂遗弃在迷雾之中,求您能在慈爱的怀中……为我留下一片安息之地……】
……
位于日记的最后一行,甘乃迪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当做整本日记的署名。
————甘乃迪·卫斯理,一位失职的丈夫兼父亲。
第三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