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水都干了。那人撤去方舟的外表向外看,便见地面上的洪水不在了。
神对那人说:“你和你的妻子、儿子、儿妇都可以走出方舟。在你那里凡有血肉的活物,就是飞鸟、牲畜,和一切爬在地上的昆虫,都要带出来,叫它在地上多多滋生,大大兴旺。”
于是那人和他的妻子、儿子、儿妇都出来了。一切走兽、昆虫、飞鸟,和地上所有的动物,各从其类,也都走出了方舟。
神因那人的虔诚不再诅咒人的原罪,不再因神的意愿毁灭活物,只要大地仍旧存留,稼穑、寒暑、冬夏、昼夜就永不停息了。————创世纪 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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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那个男人不知道走了多久,三人既看不到他的正面,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响应。像是一道并不真实存在的幻影一样走在前面,引领着在雾中前进的方向。
敏感的弗恩意识到身边的雾气越来越浓,天上的太阳与他们告别,估计余生都很难再见一面了。小白有些害怕的拉着弗恩的衣服紧紧跟在后面,而塞穆尔则走在最后,他时刻拎着双刃做着准备。
谁知道在这样的处境下,会有什么怪东西突然扑出来,如果不提前做好战斗的准备,说不定连怎么丢掉的性命都不清楚。
走着走着,前面引路的男人突然消失在雾中。
“不,不见了!”塞穆尔惊呼。
弗恩当时就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了句:“这都能大惊小怪,我一个外乡人都习惯了。”
“没完了?你又想打架是不是!?”
值得庆幸的是两个人虽然又开始拌嘴,但都没有耽误赶路,一边互相亲切问候着一边朝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向前走。
“你这个海鲜人是只会乱叫是吧?真就应该想办法把你扔到雾里自生自灭。”弗恩扭过头来嘴不停的骂着。
“别以为没有你茅斯就没有其它办法!一只臭老鼠口气……喂,你等一下!”
塞穆尔看见前方的物种隐约浮现的巨大影子,高如灯塔,宽如城墙,如一座孤独的山峰挡在三人的正前方。当弗恩转回目光看向那东西时,与塞穆尔和小白一同愣住了几秒。
虽然隔着很浓的雾气,但那隐约可见的扭曲姿态,和复杂的像触手一样的肢体怎么看也不像是某种认为建筑或是自然景观。
几人谁沉默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连逃走的想法都担心惊动雾中的巨兽。过了一阵子,三人未动,那巨大的东西也丝毫不动,互相这样罚站定然不是个办法。塞穆尔勇敢的握紧双刃,咬着牙踏步向前,誓要看看这雾中到底都藏了些什么东西。
就像是决意的送死一样,他朝着巨物吼了一嗓子:“喂!我不怕你,过来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嗓子没有起到恐吓的效果,反倒是把弗恩和小白吓得直冒冷汗,两人一人捂嘴一人抱腰控制住了塞穆尔,接着精神紧绷的盯着那个巨物的方向,生怕它真的过来。
“诶?”
真的没有回应,难道不是生物?弗恩这样想着并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高举着油灯,眯着眼睛试图看清那东西的全貌,可真的看清时,他止不住的倒吸凉气。
那是一副巨大生物的骨骸,根根扭曲变形的白骨如梁柱般大小,无数像是鞭子一样的软骨像是触肢遍布身体各处,在那生物的骨骸前端,弗恩还留意到了诸多大小一致的孔洞,再仔细确认一下就会发现那些是这生物生前的眼眶,而且按照这个思路重新辨认的话……这个恐惧的生物,竟有九张面孔。
跟上来的塞穆尔震惊的险些握不住剑,感叹神明为何创造出如此骇人的存在。小白只敢躲在二人的身后,总觉得那堆白骨会突然站起,发出恐怖的嘶吼……
“它……死了吗……”小白弱弱的发问。
“都烂的没味了,肯定死了有一阵子了。”
塞穆尔看着这惊骇之物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一旁时,发现刚才一直引路的男人竟然就在附近,他就坐在巨大骨骸的旁边,仍旧背对着三人。
当大家试探着靠近他时,却发现了更加可怕的一幕……
这个男人,也是一具白骨。
这具完整骷髅身边插着一把茅斯样式的剑刃,穿着旅行者的衣服,盘着腿像是活人一样安静的坐着,他垂着头骨,平抬着左臂手指指着某个方向。没人能想明白一具没有肌肉支撑的骨架是怎么抬起手臂的。
小白走到骷髅的面前,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就是莫名的好似明白了这具白骨的心意。
“朝他指着的方向走,一定能出去!”
塞穆尔一脸诧异,可弗恩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管他呢,反正往哪走都是走,这个地方我一秒都待不下去。”
……
朝着骷髅指引的方向三人奔跑着,最初并未有任何变化,雾虽然越来越浓,可身边仍旧空无一物。但很快,弗恩发觉自己险些绊到一块石头,心中大喜,又险些撞到了突然出现的枯木。
就在此时,雾中兽的咆哮声响起,一个腐烂的丑陋人形怪物扑向光源,血盆大口就要攻击三人。小白被吓了一跳,不过塞穆尔的双刃可不是吃素的,只见刀光一闪,那雾中兽的脑袋被瞬间切下,只能痛苦的徘徊几下后尸体倒地。
看到这些现象回到了身边,弗恩亲切的就像是回家了一样,他们绝对已经离开错位的空间了,现在只需要辨明方位就好。
真是时来运转,弗恩刚想到这里就发现前方的雾有着相同的油灯光源,不过距离很远而且正在飞快的移动,经验丰富的弗恩从光源的数量和移动速度中一秒便确认了那是一辆马车,不出预料的话还是流浪商人的马车。
“塞穆尔!想办法让马车停下!”
“什么马车!?啊,那个光源吗?怎么做?”塞穆尔一边跑着还要帮忙照看小白,简直忙不过来。
“你随便!让他停下来就行!”
简单想了想后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干脆直接采用暴力手段,将右手的剑朝着那个飞速移动的光源一个预判大力掷出,锋利的剑刃透过浓雾,朝着那辆马车径直飞过去。
可惜没扎到,或者说还好没扎到。
马车的车夫看见一把剑突然插在自己马车旁边,自然被吓了一跳,当即勒住缰绳把马车停了下来,做好了和歹徒谈判或者生死一搏的准备。紧张兮兮的望着剑飞来方向,盯着那个急冲冲朝着他的马车奔来的光源。
就当车夫看见那几人的面庞时,紧张的面容竟然松懈了下来。
“哟,这不是之前遇到过的拾荒者吗,你们这是被雾中兽追了吧,我差点就以为是强盗要打劫呢?”
弗恩平复了呼吸,定睛一看那位车夫竟然是认识的人。果然是流浪商人,而且就是之前从图拉莫斯出来后交易过的流浪商人——劳斯伯特。
不过作为拾荒者跟流浪商人这个职业可没什么好叙旧的,现在也根本不是叙旧的时候。
“大叔,这里距离哪最近?”
劳斯伯特被这个突然的问题问蒙了,想了想才明白弗恩的意思。
“应该离茅斯最近吧。”
“那个鬼地方我是不回去了!其次呢?其次距离哪里近。”
“倒是还有几个蛮荒的小地方,不过如果要去正经的大地方,那就应该是灰谷了。”
这个答案正是弗恩想要听到的,他激动摘下背囊从中掏出十块金闪闪的货币。这是核心城发行的末日后唯一流通的货币,本名应该叫核心币,但没人喜欢这种叫法。又因为外貌像是纽扣,所以通常被叫成纽币。
“十纽币,带我们过去。”
这位上年纪的流浪商人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脑子里盘算着这笔买卖是否划算,毕竟貌似并不顺路。
“六纽币只能送到火山区,后面你们自己走。”
“没问题。”
由于机会难得,弗恩也顾不上吃不吃亏,又怕这大叔反悔急忙把钱交了出去,接着带着身后的两人便挤上了车厢。
毕竟是流浪商人的马车,车厢里不仅有大小不一的箱子,还有些散落在外面的机械零件或是炼金药剂,和一堆不知道该如何分类的东西。
原本就很拥挤的空间里竟然要挤下四个人,真是苦不堪言……四个人?弗恩刚一上车便发觉车厢里竟然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孩,穿着雇佣兵的作战服,腰间别着手枪与匕首,脖子上还挂着标志性的铭牌,上面刻印着她的代号,由于某些原因,这铭牌总被戏称为狗牌。
这女孩的瞳孔很小,外面包着一圈眼白,傻呵呵看着弗恩乐着,一脸不太聪明的样子。当塞穆尔上来时,一眼就留意到这女孩的脖子上竟然有着茅斯人特有的红印,而且看她较为锋利的牙齿和皮肤下隐藏鱼鳞的痕迹,无疑就是茅斯的血脉。
塞穆尔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对茅斯血脉如此敏感了,就连那些没有显露出来的鱼鳞鱼鳍他都能感觉的出来,或许多少还是受到了那次洪水的影响。
女孩没有因为这两人异样的表情而停止傻乎乎的笑意。
“你们好呀~我是第三方雇佣兵厂的雇佣兵,代号雪橇,请多指教~”
外面的劳斯伯特猜到了目前的状况,扭过头对车厢里的人喊道:“别紧张,那是我雇佣的佣兵,也是我亲爱的干女儿,当初把她从墙中鼠手里救出来可花了不少钱。”
听到这里的小白看向那位代号雪橇的女雇佣兵,看着她身上茅斯人的特征似乎想起了什么,可当小白看向弗恩想得到某种确认时,弗恩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只是因为狭小的空间要挤下四人而烦恼。
没有证据,胡乱猜测又很不礼貌,小白也只能沉默着乖乖上车了。
末日之中,浓雾依旧。
狭小的空间里略显尴尬,劳斯伯特驾驶着马车哼着赞颂冒险者的歌谣,在漆黑的浓雾之中驶向灰谷的方向,雾中兽的哀嚎和不可名状的低鸣此刻都像是这首小调的伴奏,油灯随着音调晃动,光芒在漆黑的浓雾中闪耀,朝着灰谷的方向径直驶去,为无畏的探索者们开启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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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茅斯的离奇经历化为了历史,就和这里曾经的传奇一样,或许终有一日会被迷雾侵蚀,被世人遗忘。
【深之勇者遍体鳞伤,看着眼前已经变成恐惧巨兽且丧失理智的海德拉,他脸庞滑落的泪水掉落在剑刃上与血迹相融。
艾洛布里茨朝着他大喊着:“她已经不认识你是谁了!现在的她只是神明的信使,你不可能击败她的!快点跟我离开吧德尼斯!
可德尼斯只是甩掉剑上沾染的血迹,他面朝着那个张牙舞爪的庞然大物,没有后退半步。当海德拉挪动着庞大的身躯扑向相比之下渺小无助的他时,渊之勇者德尼斯坚定了目光,他大吼着——
“活下去吧艾洛布里茨!告诉大家,茅斯不再需要任何的献祭,茅斯不必依靠神明而存活,茅斯人一定会依靠自身得到救赎,就像我一定会将海德拉的痛苦解脱!”
他向前踏出一步,将剑劈向了昔日的同伴,今日的最终之敌。可怕的触肢贯穿了他的身体,破坏了他重要的脏器,而他的剑也刺入了海德拉正面的面孔之中!
“对不起……就让我们一同去往神明的怀中,成为茅斯最后的祭品……”
在这最后的战斗中,海德拉死去了,渊之勇者也因流血过多而失去了生命,或许是他的亵渎之举,后入没能发现他的遗体,更无法将其安葬……一段属于茅斯的冒险故事,在凄凉的荒野之中落下了帷幕。————《渊之勇者亵渎录》】
第四十六章 完
茅斯篇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