侑子一把拉起理里就走了。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像这样的大小姐和我这样一个阴沉的女孩在一起，无论谁都会不爽的。
倒不如说是这样随意猜测他人想法，在自己颅内疯狂臆想的人，才是奇怪的那一个。
理里是我生命中的第一缕阳光。
或许是因为那束光太耀眼了，让我忍不住想要去追寻，忘乎所以，却没有注意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是一只生活在臭水沟中的老鼠罢了。
明明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女生的思想，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竹栉同学。”
“……”
“竹栉同学？”
“啊？不好意思。”
“老师让我来看一下你，不过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了。”
“啊，谢谢。”从思绪中将自己拉回，慌张地看向他。
眼前的来人，是班级中一位看上去很沉默的少年，因为清秀的外表似乎在班内已经吸引了几个女生的注意。
不知道李理里会不会看上他。
就算侑子说不要靠近李理里。
就算知道自己配不上李理里。
“看到她那种表情，怎么可能放着不管。能拥有那种表情的人，我一个就够了。”
“即使别人反对，即使被人讨厌，我也要继续待在她的身边。让她知道明明很幸福却满口孤独的人有多么无聊。”
我怀着这样的决心，再次踏入了教室。
过去的故事已经翻篇，她和李理里的故事却才刚刚开始。
清秀的少年轻轻敲了敲教室的门，班主任正活力四射地讲着什么。老实说，这样的班主任是自己应付不了的类型。
“竹栉同学啊，好点了吗？”
“嗯。”
“请赶快回到座位上吧。”并没有因为我打断他讲话而不满意，反而更兴奋地继续了：“所以，同学们一定要引以为戒，多多锻炼！高考是长跑，可不能因为身体原因中途倒下啊！”
诶？看样子是在拿我举例子啊。应该是告诫学生们多运动不要像我一样。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还有十分钟就要放学了，你们自己总结交流一下吧，有什么问题来找我。”似乎很热衷于下班的样子，班主任早早地宣布结束，溜之大吉。
我又看向了李理里，恰巧她也看向了我。
目光交织中，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李理里半娇羞半抱歉的表情，让她白嫩的脸颊上泛起红晕。配上黑色的秀发，美艳而不可方物。
如果说现实中存在“从漫画中走出的少女”，那一定是李理里。
“侑子，放学后一起去吃甜品吗？”
“不了，我有点事，下次吧。”侑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下一秒，高挑的美少女出现在我身旁。
我可没有兴趣跟这种莫名其妙的女人讲话。
“放学后一起去商场吧。”
“什么意思？”我略微打起精神。
侑子耸了耸肩：“明天有游泳课，我想你应该没有泳衣，所以想问问要不要一起去买。”
我没有说话，抬眼看了看她的脸，身上没有一丝赘肉的她明显善于运动，如果不会游泳确实让我惊讶。
侑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思，脸竟然微微红了红：“我也没想到我的身体的某个部分似乎还在成长……所以之前的泳衣没法穿了。”
目光下移到她那傲人的**，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并不是后天的努力就能弥补的。
“真大啊。”
“什……什么？！”侑子惊慌地叫道，注意到周围的目光很快压低声音，“竹栉同学，这种话也说的出来呢，果然让理里远离你是正确的决定。”
“所以呢，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邀请我？”第一次被人邀请，心底还是很感激她的。
侑子垂下脸，轻轻踢着桌角，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解释。
下课铃响起。
“侑子，小竹……竹栉同学，明天见啦。”李理里向我和侑子打过招呼后快速离开了教室。
“理里家有门禁，所以走得很急。”侑子恢复了元气，“总之，我们也赶紧走吧。去晚了商店可就关门了。”
……
面对着眼前的景象，我发出了惊叹。
“竹栉同学是第一次来商场吗？没什么好惊讶的吧？”侑子不解地看着我。
印象中上一次去商场还是小学的时候。
“嗯，基本上都是宅在家。”
“你这个人真的有点不正常啊。”的确，比起善于梳妆打扮的侑子，我显得土里土气的。
经过了几个转角，来到了一个游泳用品的商店。虽然足不出户，但丰富的阅读量（哪种阅读量自行体会）让我快速辨别出了各种泳衣的款式。
“等下！不要拿三点式啊！”
听到侑子的叫声时，我手中已经有了一件粉色的泳衣了，或者说只是单纯的一块布料而已。
侑子一把把我手中的泳衣夺走，没好气道：“学校的游泳课怎么能穿那么暴露。”
“因为普通的泳装我支撑不起来。”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侑子愣住了。
不过她很快调整了情绪：“说白了只是你想穿而已吧！既然成人泳装穿不了麻烦请你看看儿童泳装吧！”
“不要！”我也是有身为高中生的尊严的！
……
经过一番折腾，最终我还是选择了一件黑色的儿童泳衣，侑子则是红黑相间的死库水，看过试穿的人一定会感叹侑子完美的曲线。
回去的路上相当的沉默，泳衣的问题解决了两人也就不在有那么多话题了吧。
“对不起。”
“？”
“其实你这个人还是很好说话的啊。”侑子扭过头，让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之前是我太冲动了，说了伤害你的话。”
“没事，习惯了。”这倒是真心话。
两个人的距离不经意间拉近了。
侑子像是下定决心般，拉着我到了一家咖啡店。“要一杯美式！竹栉同学你想喝什么？”
“那就一杯抹茶吧。”
真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喜欢喝美式，侑子竟然不怕苦吗？
对于她拉我到咖啡店，我并不意外，侑子会主动邀请我，决对不是单纯的买泳衣这么简单。
“其实我也并不是像你认识的那样，是一个很不解人意的人。”侑子缓缓开口，“只不过理里太脆弱了，我想通过这种方式保护她。”
“我就直接说了，你一定也经历过什么事，我当然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一旦让你接近理里，可能会让她想起以前那些事情。”
从刚才帮我挑选泳衣的热情来看，侑子确实不是像之前认识的一样。
“刚才理里应该在跟你讲她初中的事吧？”
我点点头。
“索性跟你讲明白了也好。理里的故事。”
侑子视角的李理里的故事，又将是怎样呢？
……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找理里。
她因为排练的事拒绝了我，不过也很正常李理里，校内皆知的大小姐，天生拥有完美的歌喉，加上美丽的外表，常年霸占所谓校内女神榜的第一名。
无论何时，有人追求她都不让人意外。
“不过理里一定不会接受就是了。”向她道别后，我在回去的路上这样想着。
然而事情在第二天就有了转变。
理里开始接近一个男孩了，据说是那个班级中性格比较内向，长相也较为一般的人。
至少平时理里一定不会那么主动去接近一个人。但是我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狂热。
老实说，理里外表的光鲜亮丽，根本无法遮掩她作为一个孩子的好奇心和空虚。她被约束了太多本该属于她这个年龄段应该尝试的事情。
所以如果她遇到的那个男孩，真的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那接近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真正不正常的，是理里几天后告诉我的事。
……
“不好意思，咖啡，还有抹茶，两位请慢用。”服务员的话打断了侑子，她很快地冲着服务员笑了笑。
“哇，好苦。”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抹茶也会是苦的。
反观侑子，一脸平静地喝着美式，继续讲那个苦涩的故事。
……
理里对我说：“我被人告白了。”
虽然我认为有谁向她告白并不是会让人诧异的事，但因为大小姐的身份至今为止还没有这样的人，所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我问她决定怎么办，她却红着脸跟我说她没想好。那一刻我就知道她逃脱不了了。
后来，他们两个就开始交往了，尽管平时在校内校外都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消息还是被传开了。
毫无疑问，理里也遭受了许多非议，甚至是可被称为校园暴力的诋毁。
“原来大小姐就是那样的人啊。”
“难道说好学生的外表都是装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的废物，难道说我们的大小姐就真的这么饥渴吗？”
……
我并不想回忆这些话语。
某一天，理里没有来学校。
可想而知他们家严格的家规会使理里的父母怎样训斥她；可想而知那些流言蜚语会给她造成怎样的伤害。
明明我有能力一开始就阻止她，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破坏一个少女的恋情。
“如果能让她脱离一点禁锢，让她试一下也是好的，失败了就当一个教训。”我天真地安慰自己。
总之，他们二人最后也没发生多少事情，或者说从平时的交流上看，连普通的朋友都称不上。对于交往的细节，理里没有跟我说过太多。
……
“直到中考，他们约定一起考我们现在的高中，结果那个男的骗了理里，志愿填写的是另一所市区的高中。”
“以理里的成绩，如果不是为了他，本来能更上一个台阶的。”
“为了这件事，理里的父母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说过话了。理里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又换回了什么？”
我看着侑子激动的神情，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侑子做了个深呼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很喜欢克制自己的情感啊——坚定地说：“所以，我一定要守护理里，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从我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很狗血，很普通的故事。侑子幼稚的话语，也不符合她平时稳重熟练的作风。
但我能体会其中最真挚的感情，理里的悲伤和绝望，侑子的后悔与愤怒，我都能从她们二人的故事中体会到。
无关故事的美妙或平庸，这些真挚的情感是不会变的。
侑子对理里的情义，理里对自由的渴望，正是这些复杂的情感，让她们互相陪伴彼此，向未来进发。
所以我呢？我又拥有什么？
没有对未来的幻想，也没有伙伴的情义。
“所以，作为补偿。”侑子忽然认真地对我说，“请让我做你的朋友吧。”
“诶？”
“让你远离理里，终究是我一己私欲，所以我也想尽我可能帮助你。”
“我不想看到有人像理里一样。”
什么啊，明明不了解别人却能说出这种自认为帅气的话。
至少，从你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你的懊悔，你的歉意；你的话也代表你不顾一切为他人付出的愚蠢。
这样最后受伤的又是谁呢？
“不用了，你自己也隐藏了很多秘密在心里吧。”我站起身，微微鞠躬，“今天的事谢谢了，不过，我还是想请你多照顾一下自己吧。”
“你说的帮助，只不过是弥补你内心的愧疚的工具罢了。”
“如果真的那么在意，就请竭尽全力保护理里，陪伴理里。”
“至少，不要浪费在我身上。”
我快速离开了咖啡店，只留下侑子一个人坐在原地。
因为不会和别人交流，所以我得到了很多观察的机会。在这个年龄段，身边发生的很多事都是成年人看来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的事。
这是青春期的孩子独有的爱恨交织，看起来愚蠢而无聊。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各种故事充斥着狗血，没受到什么伤害却满口悲伤，正如之前的自己一样，因为小小的嫉妒而泣不成声。
即使知道这些道理，我还是没办法从阴影中走出来。
如果有人在之前问我，为什么会不排斥李理里，我一定会说，因为我想要接近光芒，让自己不再被黑暗包裹。
现在我只想回答：“生活中本就没有拯救一说，有的只有一群傻瓜的抱团取暖。”
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去体会一点温暖。想从李理里身上找到归属感。
一点就好，拜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