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记忆中最白净的一面，是姐姐洗的被子。
我已经记不得她的名字了，但她穿着轻飘飘的裙子站在阳台上挂被子的姿态我记忆犹新。
那非常的美丽。
美丽的姐姐教给了我这些将近失传的技艺。
因为我的关系，她的技艺才没有失传。
她和我一起住过的少养所在某一天被无边火海包围，完全没有反应的空间，我被经过的路人拉着逃走了。
之后我所知道的其他生还者，只有张惊蛰一个。
我一直记得他在找到我之后迫问我的样子，他叫着老大，我找你找得好苦。
我问他姐姐怎么样了？
他无言以对，当时就愣住了。
他一定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死里逃生之后，平时最关心我的他，反倒好像没有得到我的关心。
他选择了沉默。
我因为他完全没有表现出的对于姐姐的关心，选择了与他疏远。
姐姐是那家少养所的工作人员，是个既热心又善良的好女孩儿。
是我中意的结婚的对象。
她深深地爱着设施里的每一个孩子。也被所有的孩子深深地爱着，除了张惊蛰个例。结果爱她的人和她自己都死了，被一场无情的意外的大火。
现在的我，会觉得自己不配爱她。
那时彻头彻尾的无能为力，救不了她的残酷现实，成为了我心中埋藏很深的阴影。
深的，宛如她传给我技艺的稀罕程度一般。
这个世界很美好，对于所有的人都很有爱，作为孩童，得到社会福利进少养所成长只是一种安排。
因为社会秩序的完善，甚至诞生出了放养机制。
不错，在离开少养所之后，当时年仅六岁的我，得到了政府发放的抚慰金与学费及必要的生活费用，直到高中毕业之前，都不需要为吃穿住行发愁。
在这个美好的世界，孤独无助的孩子很少，所以从人文角度出发，对于这些社会之中的如我的特殊群体，便有着更大的救助义务。
当然，相信政府及社会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对我这般的安排肯定存在着实验性质。
现在的世界还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实验，世界的美好一定是在许多成功的实验与约束之下诞生的。
六岁的时候，我得到了一大笔辅助资金，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自由得成长了下去。
我一直约束着自己，生活到了今天。
我把手绳给向小昭带上。
向小昭看看这别致的小东西，乐呵呵地笑起来。
我看着她，不得不进行思索，她的归处该怎么安排。
其实，向小昭的问题最高可以联系政府部门负责处理。
我完全不需要承担她的麻烦，只要将她交出去就好了。大街上随便挑一个人，都会很愿意照料她的。
这是当今这个世界存在的便利。
不过显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用做。
再怎么说，向小昭穿着与我同样的学院制服。
先让她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去学校询问她的同学自然就能了解她的情况，送她回家。
但是，这样一来新的问题出现了。
我环顾空无一人的棋牌室，这里没有休息的地方，而我的房间也只有很小的一张床，两个人睡是很勉强的。
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诶，向小昭。”
“啊，什么事？”
“那个、这个…”我一时间难以启齿，我破啼了还没和女孩儿睡过，就连姐姐也没有。
那是我一生的遗憾。
“我、我…”
“你不会在想很变态的事情吧？”她皱着眉与我拉开距离。
好家伙，吃饱喝足就不认账了是吧！
变态不至于，变色可以想象。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理了理头绪，双手插入裤兜，眯眼撇着她道：“我家只有一张床，你看着办吧。”
“威胁？”
“嗯，知道就好！”我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踏前一步，伸出手掌夸张得握紧拳头咆哮道：“我决定了，不论是妹子还是床，我全都要！”
“啊哇啊啊啊！变态、色狼，大坏蛋！”向小昭被这一下吓得缩在了角落。
她悲哀地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啊？怎么办？我怎么办好？我要失身了，好想去死…”
可逗死我了，我愉悦地长出一口气，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再重新将双手**裤带里。
想我堂堂七尺男儿，有什么不能割让。
好吧，床就让给她好了。
至于我，随便出去找个地方也能睡。
我开心地走过去伸手拉她起来。
正在此时，一个精装打扮的妇人走了进来。
“呃…请问，您是哪位？”
妇人拿出一张寻人启事，声音轻薄地道：“我是看见了这个过来的。”
我瞥了一眼寻人启事，不错，正是我贴出去的，我还以为这么晚了肯定是没人来接向小昭了。
这个幼稚的小孩儿，可能记忆出了点毛病…胡言乱语，尚可原谅。
以礼待人这是我从来得到的教育，当下面容一舒，谦恭地道：“也就是说，你是向小昭的家属吗？”
妇人向我低头示意，递给我一张名片，道：“我是向小昭的妈妈，我家女儿给您添麻烦了。”
我接过名片，看了看上面的信息。
水云天文文员，向文月。
看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啊。
我摆摆手，客套地道：“哪里哪里，向小昭同学非常可爱，我挺喜欢她的呢。”
“您过奖了。”向文月语气态度一丝不苟，朝向小昭招招手，道：“小昭，跟妈妈走吧。”
我看着向小昭迷迷糊糊地走过去牵向文月的手，然后回头与我招手。
我蹲下来，与她说道：“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不要随便得乱流口水。有空再来玩吧。”
我柔和地摸摸她的头。
她点了点头，示出手上的结绳，道：“这个，我会珍惜的。”
“好。”
在我的注视之中，她与妈妈走出大门，走向街道正中停着的一辆高级轿车。
这个时代车子真的可以这么停。
晚上，是规范禁车的。这是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共识。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合理的例外。
此时，社会大众的浇水仪式已然结束，新绿的光芒逐渐消弭，数眼之间已然涣散。
向姓妇女相继上了车。
母亲在前座。
向小昭坐后位，她的车门是向文月打开的，也是这个妈妈负责关上。
二人上车之后，高级轿车点亮了静谧夜中的第一道闪光，伴随着一声呼啸，疾驰而去。
当外界的景观重归平静，我竟有种寂寞的感觉。
高级轿车的驾驶座里，向文月与负责开车的男人攀谈。
“组织的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男人带着一副黑色墨镜，表情沉稳，气质与与向文月十分契合。
他道：“那个小子的身份比较敏感，是否先与组织上面联系一下比较好。”
向文月摇了摇头，道：“不用，暴露计划的可能性还没有出现，不需要做多余的事情。哎，这项计划，可是攸关全体人类的命运啊。”她露出幽深黯然的表情。
“命运吗？”男人闻言叹了口气，道：“人类的命运，却需要不是人类的东西来加以掌控。这合理吗？”
向文月道：“少说废话了，一会儿停车之后，像往常一样动作，注意点不要被人发现。”
“我明白了。”
向文月回头一看，向小昭正躺在后座小声得酣睡，模样说不出的稚嫩，似乎有粘床的习惯。
向文月一眼之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不多时，高级轿车在水云天文这栋庞大的研究设施之内停下。
是寂夜，不知名的人士伺机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