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学校为参照地点的话,江书夏所租住的公寓,是位于与我公寓相反的方向的,但耗时上并没有很大的差异,步行同样是约莫二三十分钟的路程。
当我们来到小区大门时,江书夏已经等在一旁商超入口的座椅上。
她上身套着一件橘红色的拉链衫,下身则是白色的运动裤,许是为方便行动,还罕见地挽着马尾辫,与平时干练优雅的装束不同,显出一种青春靓丽的气质。
“早啊,久等了?”我故作阳光地上前打招呼道,而成曦则有些紧张,语调不稳地开口道:“学、学姐,早上好!”
“嗯,早,”江书夏早已注意到我们的存在,略显冷淡地应道,而后利落地站起身来,开门见山地说道:“走吧,我带你们过去,今天要麻烦你们了。”
成曦顿时一拍胸口:“没问题,为学姐效劳,是我成某人的荣幸!”
我忍不住鄙夷地瞥了她一眼,说道:“我看错你了,你竟然还有如此舔狗的一面。”
“江学姐可是我的偶像,连自己的偶像都不舔,那还是个人吗!”
“好家伙,那我的偶像要是个历史名人,岂不得给他雕个木像,每天抱在怀里一顿乱舔?”
像是武则天、李清照我还可以尝试,但孔子、王阳明之类的就有些难以接受了,哪怕他们都是封圣级别的人物。
“学长,你怪恶心的。我当的可是柏拉图式舔狗,只讲精神上的崇拜,但学长你嘴里的舔狗,就是字面上的舔狗。”成曦很是嫌弃地望着我。
“怎么,同是舔狗还分高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不禁表达不满道,却听前方带路的江书夏突然插话道:“但狗里也分哈士奇和边牧的。”
成曦顿时眨眨眼睛:“我依稀记得学长你好像自称是单身高加索犬?”
“犬中之王?你倒是越来越会吹嘘自己了。”江书夏斜眼瞥了我一眼。
“你们关系好得不像是话都没讲过几句的陌生人啊,”我忍不住感慨道:“孔老人家说得对,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不是很符合你的恋爱虚无主义?”江书夏冲着我露出古怪的笑容:“老婆也不要了,儿子也不生了,孑然一身,茕茕独立。”
“人家孔夫子是这个意思吗?他老人家要是听到这种解读法,怕是要掀开棺材板跳出来,冲你说一句‘子日!’”
“孔子不自称‘子’,这是历史常识,要说的话也是‘吾日’。亏你还是学历史的呢,读的都是野史吧?”
“你不要胡搅蛮缠,‘子日’也好,‘吾日’也罢,动手摆腰的还不都是孔夫子,你这是在否定孔夫子的个体性,是对他老人家的极其不尊重。这要放到古代,你这就是大不敬之罪,是要流放的!”
江书夏很是诡异地望着我:“我估计真要流放的话,你这种‘日’‘曰’不分的货色会比我流放到更遥远的地方去。”
“你——”我正准备亮出自己隐藏多年的佛儒道三修的身份,却忽地听扑哧一声,竟是身旁的成曦笑出声来。
这一下子,也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尴尬,忍不住挠挠侧脸:“你笑什么?”
江书夏也是脚步一顿,眼神深邃地望着成曦。
“啊,没什么没什么,就感觉学长你们聊得还蛮有意思的,”成曦忙是摆摆手,露出灿烂的虎牙,笑道:“你们在社团里也一直这个感觉的吗?”
“我不是很明白你所谓的‘这个感觉’要如何定义,”江书夏这才是继续前进,口中又是说道:“但这的确是我和他的相处模式之一。”
“所谓的欢喜冤家?”成曦的笑容带着几分促狭,而闻言,江书夏先是一愣,旋即漏出一声嗤笑,说道:“算是吧。”
我顿时心生感动与意外:“呀,小江江,你竟是这样看待我的——”
“毕竟人和狗是最好的朋友。”
“——”
以我优秀的阅读理解能力,自然能从上文推断出,谁是人谁是狗。
“学长,学长。”成曦忽地戳起我的侧腹,小声地呼唤道。
我面无表情地回视她:“竖子作甚?”
却见成曦冲着我缓缓挑起眉梢,嘴角扬起讽刺而鄙夷的弧度,漏出一个音节道:“呵。”
“——”
好家伙,不愧是舔狗,吾高加索犬羞与此犬为伍。
……
虽然期间夹杂有人犬斗争的插曲,但我们总归还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江书夏租住的公寓楼。
“你这住十八层楼,听着不是很吉利啊。”随着电梯的逐渐上升,我忍不住开口道,而江书夏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我对住房建筑规划不太了解,但依稀记得,以后县城新建住宅的最高层数,都不得高于十八层。你对这个数字有意见的话,可以跟国家汇报一下。”
“哦,是我记错了,十八层地狱好像是往下面建的,往上面建的那个该叫什么来着,天牢吗?”
“是天国。怎么,你好像很想把我关在牢房里头。”
“那哪能啊,我们可是亲兄弟。放唐朝我就是李世民,你就是李建成。”
“学长学长,我对历史了解不多,但李建成不是被李世民弄死了吗?就在那个玄武门,嗖的一箭人就没了。”
我很是郁闷地望向兴致冲冲的成曦:“你怎么也学会了江书夏那一套?”
耳濡目染是需要时间的,难道我的江兄弟还自带光环不成?
“啊?是指什么?”成曦却是不解地望着我:“我有从江学姐身上得到什么真传吗?”
我想了想,才是说道:“弥天大谎之术。”
“弥天大谎?”成曦还是面带困惑:“撒谎的不该是学长你吗?网名还叫‘狼来了’呢。”
“那可不一定。”我露出几分神秘的笑容,正要阐述我取名的巧妙之处时,却是被邪恶的江书夏横插一脚:“那个童话故事里的放羊娃,喊了三个层次的狼来了。第一层是说谎,第二层是反复说谎,第三层才是说真话。他这破网名就根源自这一点。”
“所以这意味着什么?”成曦诧异地追问道,而江书夏忽地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说道:“就是说,他放的羊早晚要被他自己折腾没的。”
“嗯?”成曦显得愈发茫然起来,但我却是听出几分弦外之音,不过我可不会傻得去对号入座,更何况我与那放羊娃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叮。
电梯顺利抵达十八楼,而我顿时也是有些兴奋起来,心情大抵与那开挖掘机的拆迁人员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