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是不可能邀请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邀请的。
地球安安分分四十五亿年,何苦要火星脱离运行轨道,上演一幕星球碰撞呢?
“是,她的确是搬到这个小区里来了,”事到如今,掩饰已经失去意义,但我还有最后的倔强,立刻补充道:“但那真的只是巧合,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所以你承认自己今天是去帮她搬家,而不是去采风的了?”任君仙淡淡地说道。
“这——”我气势瞬间一弱,精心编织的谎言被当面戳穿时的感觉,大抵是与被捉奸在床的感觉相似的。
“那不是怕你多想嘛。”我小声嘀咕道。
“为什么要怕我多想?世人道,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没错亏心事为什么怕鬼敲门?”
“你看,你自己都承认自己是鬼了,你知道我最怕鬼的,鬼片都只敢看图解的。说起来自从你搬进来之后,这房子就变得阴森森的,我半夜睡觉的时候,明明一动不动,却能依稀听到床板嘎吱作响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很模糊的女人话音,听着像是梦话又像是诅咒,超恐怖的,你看我们是不是找个道长来贴张符?”
“——”任君仙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古怪,但立刻恢复平静的模样,她摇头说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家里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你心里肯定有鬼。”
“是的,有个鬼。”我忍不住玩起文字游戏。
任君仙眼帘微微一抬,一字一句地念道:“李,云,东。”
“对不起我错了是我撒谎不好下次不会了不对是没有下次了。”我不带一丝停顿地服软道。
说真的,面对世上不管哪个女人我都能充满底气,可只有在任君仙面前,我始终觉得低她一头——或者说,我对她始终有一种负罪感、一种歉疚感。
任君仙凝视着我长达三秒,这才是神情冷淡地开口道:“你的保证比资本家吹起的泡沫都不靠谱。”
“但我也没把你当韭菜收割啊,”我多少有些委屈,混杂着叹息地说道:“很多事情真的不是我能左右的,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一本魔幻现实主义小说里面。”
任君仙眉梢一动:“《丰乳肥臀》?”
我嘴角微微一抽:“《百年孤独》。”
视线则是忍不住打量起任君仙来,难道她觉得自己符合这个饱受争议的书名吗?还是说她觉得这是我理想中的女性形象?
“不要看了,正经一点。”任君仙面无表情地说道,而我耸耸肩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这衣服真好看,女装的设计感普遍比男装强。”
“那我脱下来给你穿?”
“——”
我是不会承认自己有过一瞬间的动心的,至于是对女装动心,还是对脱衣动心,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开个玩笑而已,我洗完澡丢在洗衣篮的衣服也没见你动过。”
“你——”我已经有些精神麻木:“你在这屋子里到底布置了多少陷阱?”
“你猜。”
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试探性地问道:“十根手指数得完?”
“再猜。”
“——”
我突然想起一款神奇的军用产品,名曰——工兵铲。
其价格在百元级别,可用于挖掘、劈砍、起钉、开瓶、烹饪、测量、撬断、剪切……是野外求生(离家出走)必不可少的好帮手。
“君仙,我说真的,你的玩笑有时候听起来真的不像玩笑,反正就是……不好笑。”
“我刚才有开玩笑吗?”任君仙有些诧异地回视着我,而我无比震惊地望着她,好家伙,这屋子是真的不能待下去了,或许我该去街上犯点事儿让警察同志把我保护起来。
我深深吸入一口气,美味的饭菜突然没了滋味,我忍不住打量起任君仙的神色,看上去她倒是分外平静,但我知道她并不是情绪淡薄的人。
“君仙,你现在该不会是……非常的生气?”
“没有。”
“但我感觉你说话好像一直带刺儿——”
“错觉。”
到这一步,我已经能确信任君仙的愤怒,她看似冷静的表情之下,已经是火山濒临爆发的状态,一旦突破那个临界点,我怕是没有机会再找警察同志把我保护起来,而是得找医生同志把我挽救回来才行。
她之所以愤怒的原因,我大致能猜到一部分,可能是气我隐瞒不报,可能是气江书夏潜伏入境,也可能是气自己防备不当,总之她的心情应该是糟糕透顶的。
我有些后悔没能尽早察觉到这一点,居然还在作死边缘不断跟她插科打诨,以为会像往常那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君仙,”我倍感无奈地夹起一道菜,将筷子递到任君仙嘴前,张嘴示意道:“啊——。”
任君仙微微眯起眸子:“什么意思?”
“啊——。”
“你想干什么?”
“啊——。”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啊——。”
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而她到底是陷入了沉默,最后……樱唇轻启,咬住筷子。
说实话,这一幕相当挑逗人的神经,但我却感到几分好笑。
“你笑什么?”任君仙面无表情地望着我。
“没什么,”我笑着摇摇头,又一次夹起菜品,递到她的嘴前,示意道:“啊——。”
任君仙一言不发,盯了我一会儿后,又一次咬住筷子,仿佛是刚被收养的野猫。
递。
咬。
递。
咬。
这之后,我不记得自己夹了几次菜,反正自己的饭是一口没动,而任君仙的话,心情且不说,胃口想来是得到满足了的。
“我没生气。”她用湿巾擦拭着唇角,表情还是那么冷淡。
“嗯。”我只是颔首微笑。
“我真的没生气。”
“嗯。”我假装没有人在桌子下用脚狠狠踢我。
任君仙略一沉默,而后突然夹起一道菜,猛地将筷子塞到我的嘴里。
要不是我反应够快,及时张开了嘴,否则估计牙龈能痛上好一段时间。
“你是我的,”她眼神认真地盯着我,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前是我的,现在还是我的。”
“——”
这一次我没有颔首。
不能,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