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总而言之,我把你的要求发给她咯?”
“可以,”江书夏开始敲击起键盘,但立刻又补充道:“不过你注意点,这个话题比较敏感,当心被误会了。”
“你刚才还叫我用强势点的说法转达的。”
“这只是建议而已。换我自己上的话,肯定会往强势的方向艺术加工一下,毕竟我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
“哦?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文字加工水平?国家新闻社要是敢举办看图说话大赛的话,我能编出一本现代《红与黑》来。”
“你写的怕是叫《绿与黄》吧,”江书夏毫不留情地说道:“反正你自己决定,原模原样转达给她肯定是张安全牌,但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希望你有点骚操作的,我需要一些灵感。”
“你这个‘灵感’念得听上去像是‘祭品’。”
我能充分地感觉到江书夏内心的恶意,因此在掏出手机编辑文字信息时,很是慎重地斟酌语句,在原模原样与强势表达之间取得平衡点。
要知道,身为一名写手,哪怕是扑街货,也是有尊严的。
……
狼来了:@蒙面车王,圣旨到!
狼来了:奉天承运社长,敕曰:大学三年级,学生会主席柳寻染,胸有丘壑,拥雪成峰,有波涛汹涌之大器,有玉润珠圆之丰饶。今册封尔为洞庭湖湖长,当为校分忧,为社贡献。钦此!
狼来了:我们社长说了,参加当然可以,但你得把胸给我摸到尽兴,其他没得商量。
……
“哎,完美!”
我不禁为自己的才华感到自豪,忍不住在江书夏面前亮出手机屏幕,得意地说道:“你看看,写得多好。”
江书夏有些怀疑地瞥了我一眼,但还是打量起上头的内容,而我与她这种毒妇大不一样,以德报怨地为她解释道:“你看,一句‘圣旨到’,先声夺人,取的是王熙凤的登场表现,画面感一下子就出来了,而且圣旨是什么呀?是皇帝的命令,强势感同样也就出来了。”
“哦,这倒是。”
“然后是后面这个‘奉天承运社长,敕曰’,哎,这个就很有讲究了,改的当然是圣旨,但皇帝这个词有点封建味道,以防万一我们给他替换掉,重点是这个断句和敕曰,这两个一下子就体现出文化底蕴来了。你看那种电视剧上的什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听就是没文化的编剧或者导演,奉天承运那是皇帝的形容词,诏曰指的是布告天下臣民,这都不能乱来的。”
“嗯,有点意思。我这方面懂得也不多,但依稀记得,敕曰是给官员加官进爵时用的,所以你给她封了个什么?洞庭湖湖长?这有什么典故吗?我一时间想不明白。”
“笨,没看到我前面都在夸她的丰盈吗?”我微微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望洞庭湖赠张丞相》里不是有一句吗?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啊。”
“——”
江书夏宛如望着外星人一般望着我,而我继续说道:“再看这口语化的最后一句,其实这个才是点睛之笔。你想,从宣战般的强势通知,一下子拉近了和读者间的距离,但言语间又有高傲的风骨,不轻易妥协,不轻言放弃,明确地提出自己的主张,老干部们都喜欢这种年轻人的!”
江书夏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放着神异的光彩,说道:“你上辈子该不会是个太监吧?”
“——”
“不是,我是认真的,我感觉自己发现了真相。你看,你这么懂太监的心思,估计已经融入到了灵魂的深处,所以转世到这一辈子来,哪怕功能是齐全的,也还是强调什么恋爱消极主义、恋爱虚无主义,你已经是个精神太监了。”
“——”
我很想问,精神太监是精神小伙的究极进化体吗?
“还给我!”我龇牙咧嘴地夺回自己的手机,愤愤不平地说道:“你这种人,不懂艺术,我是注定要开创一股全新文风的男人。”
“什么,太监流吗?一听就能气死一大堆编辑,”江书夏带着浓浓的讽刺,又是挑眉忽地一挑,说道:“对了,你这最后一句是有歧义的。”
“歧义?不可能的,我用词那么慎重的,唯恐要手动添加马赛克。”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除调整了个别的程度副词以外,我几乎是把江书夏的原话复制上去的。
“你应该把那个‘我’字改成‘她’的,或者把第一个逗号改成冒号的,”江书夏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否则不清楚情况的人,会觉得‘把胸给我摸到尽兴’里的‘我’,指的是说话的你,而不是社长的我。”
江书夏的话语有些绕,但我也是做修改病句题时常常满分的男人,因此很快便醒悟过来,这倒的确是我的一时疏漏,光顾着把圣旨写得漂亮了,点睛之笔反倒是成了我的败笔。
所幸柳寻染不是所谓的“不清楚情况的人”,我相信像我和江书夏这样,连聊天记录都要咬文嚼字的人应该不多才对。
“要撤回吗?还是补充说明一下?”江书夏意味深长地望着我,而我眼角微微一跳,摇头道:“那是心虚的表现,我堂堂正正做人,不怕鬼来敲门。”
“但你这个圣旨的内容,已经达到性○扰的级别了吧?”
“不至于的,”我确认了一下内容,摇头说道:“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可以有正经的解释。”
“胸有丘壑?”
“那是夸她心思深远。”
“拥雪成峰?”
“那是夸她高风亮节。”
“有波涛汹涌之大器?”
“那是夸她器量大,心中有天地。”
“有玉润珠圆之丰饶?”
“那是夸她性格好,温婉有气质。”
“洞庭湖湖长呢?这个没得洗了吧?”
我忍不住一敲手掌,说道:“因为我喜欢洞庭湖呀!”
“——”
江书夏的眼神有些虚无,显然是败在了我灵活的思维上。
叮。
恰在此时,手机屏幕亮起,原来是柳寻染那边来了回信。
“她回消息了?”江书夏敏锐地确认道。
“是她——咦?”我低头确认内容,却不禁眨眨眼,有些疑惑起来。
“怎么了?”
“她回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