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凉风忽起,吹的人发冷,倒在沁心亭石桌上,烂醉如泥的后星月被风吹醒,哆嗦下身子,也正好,醒酒丹生效,醉意渐去。
他环顾四周,寂静,连最微小的虫鸣声也没有,风吹来一片乌云,遮挡住了月亮,天地一下子黑了起来。
像是故事结尾,灯灭人散。
后星月起身,走了两步,脚踢到什么,捡起一看,原来是掉在地上的酒葫芦,有不少好酒从开口流出,将泥土灌得湿润,摇一摇,传来晃荡声,里面还剩下一些。
他忽然想再喝两口,但忍住了,接下来要做的事需要保持十二分的清醒。
一手拖住酒葫芦底部,真气由掌心汇入,只听滋的一声,酒水笔直从开口喷出,在天上化作雾气。
此为祭天。
将葫芦倒放,底朝天口朝地,真气再度汇入,酒水再度笔直喷出,融入泥土。
此为祭地。
葫芦中酒水本就不多,祭天祭地后仅剩两碗的量,后星月将桌上瓷碗拿来,倾满,平齐放于石桌中央,接着不管地上脏净,双膝跪地。
“爹,娘,孩儿不孝,您二老让孩儿活下去,孩儿今天却要赴死,孩儿并非走投无路,总阁主已为孩儿安置今后道路,但爹娘,孩儿相信,若孩儿什么也不做,就那样过下去,当真比死还要难受。”
“孩儿知道这样做愧对于爹娘养育之恩,可自从您二老去后,孩儿活得浑浑噩噩,是大小姐救了孩儿,不仅救了孩儿的性命,还让孩儿知道为什么而活。今天孩儿为痴念堵上一切,您二老若在天有灵,请保佑孩儿成功。”
嗑三个响头,后星月再不犹豫,起身走出沁心亭,来到空旷乱石滩上,盘腿而坐,作出修炼手势,紧闭双眼,内视心灵。
心灵打通之后,为体内储存真气的特殊空间,后星月意识来到心灵之中,见周围充满赤色,如火光,这是龙炎与真气相融后,对心灵的影响。
意识往心灵深处移动,周围的赤色愈加浓郁,更有些地方凭空燃起火焰,有隐隐约约的龙吼从火焰中传出,众多火焰交织在一起,形成盘旋的巨龙,当真是无上龙威,火光耀眼,仿佛要燃尽一些邪魔歪道。
但再往深处,心灵景色一变,由赤红逐渐转为暗红,上下左右如布满凝固的血液,时不时有空洞形成,与血色幕布相衬托,如睁开的眼睛。
后星月意识更加深入,越来越多的“眼睛”出现在血色幕布上,这些眼睛死死盯着后星月,随着他慢慢移动“瞳孔”。
在这血色的最深处,是一颗圆滚滚的金丹。
正常金丹大多呈现金色,有部分受修炼者功法影响,如公孙红,她修炼九天神雷剑法,层级3时所结金丹呈现雷电紫色。
后星月修炼烧火功,这等纯朴功法大都不能影响金丹,后来真气中融入龙炎,有可能影响到金丹,让它从金灿灿变为发出火光的赤金色。
但后星月心灵深处的金丹不是金色也不是赤金色,而是偏黑的深红色,还色泽不匀,金丹体表也不圆润,凹凸不平,远远望去犹如一大团,布有淤血的肉球。
后星月的意识停留稍远的地方,他能听到有声音从金丹内部传出,那声音似婴儿,但更加尖锐,充满迫切地不断呐喊:
“后星月......放我出来......后星月......放我出来......”
从晋升层级3金丹成形,每天修炼或深夜他都能听到隐约的呼喊声,这声音随着他层级提升愈加清晰,他曾经尝试过靠近金丹,但每次到了心灵中赤红与血色相交之处,感到危险,不敢再向前,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金丹的模样,听清那呼喊声究竟是什么。
眼前景象正如林老板提到的,“知识逐人”修炼法会将大量活化知识带入体内,在层级3后,这些活性化知识会融入金丹,孕育混乱扭曲,充满污染的元婴。
层级3晋升层级4的节点在于让孕育自金丹内的元婴打破金丹,从中诞生,打破金丹的感觉并不好找,就连在修炼中天赋很高的韩越,也是经过一年的摸索,最后还是借助黎竹芠,在十死无生的绝境中领悟。
但后星月晋升层级4并不需要突破节点,污染的元婴早已有能力打破金丹,从中诞生,反而需要后星月不断进行束缚,来防止它真的从金丹中出来。
后星月晋升层级4的麻烦是,元婴拥有自我意识,还是混乱疯狂的意识,这让元婴从金丹中诞生后会不顾一切地攻击活物,包括他本人。
他要做到的是从元婴疯狂的攻击中活下来,然后寻找机会控制元婴,将那股混乱疯狂的意识给摧毁,使元婴重新变回纯净,受自身控制的状态。
后星月打算通过龙吼来摧毁元婴中混乱疯狂的意识,这听起来很疯狂,龙吼并不擅长精细操作,在施展时很容易连带元婴一同摧毁,元婴与心灵相连接,摧毁元婴意味着摧毁心灵,会导致死亡。
但后星月只能放手一搏,死马当做活马医,他已经做好元婴受损的举动,受损的元婴也是元婴,也代表他晋升层级4,那他便具备了和韩越一战的资格,也就有机会改变未来。
以死相搏,只为争取一个机会。
“后星月......放我出来......”
金丹中的元婴又开始呐喊,而对此,后星月作出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回应。
“好,我放你出来。”
这是一个允许,当后星月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起,心灵对金丹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束缚全部解除。
解除束缚后的金丹以极快速度膨胀一倍,无数裂痕出现在这颗大“肉球”上,伴随着撕裂声,金丹顶端出现一条贯穿前后的裂缝,粘稠的黑色液体从裂缝中涌出,接着一道婴儿般的身影挣扎着爬出来。
那身影爬出的同时撕咬金丹其余部分,很快在金丹上撕出一个大洞,从洞中完全钻出。
那不是如韩越刚突破时出现的,虚幻纯净的身影,而是一道由深红肉块组成的实质存在,它大小如同婴儿,长着畸变般短而细的四肢,有一颗硕大的脑袋。
它脸上长着不规则的五官,两个眼睛一上一下,一个眯成缝隙,一个圆如硬币,鼻子在两个眼睛中间,小到几乎看不到,耳朵位置上只有两个空洞。最可怕的是那张嘴,几乎占据整张脸,裂开时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如针般的黑色牙齿。
自金丹中诞生后,它失去了语言能力,能发出的只剩下如婴儿哭泣,却刺耳几分的尖叫。
随着尖叫,四周血色空间扭曲起来,无数粘稠的漆黑液体从“眼睛”中涌出,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元婴刚刚诞生,大叫一声,嘴巴裂开有半个脑袋大小,向着后星月撕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