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嘀……”
如同清晨的闹钟一般令人烦躁的声音在空旷的白色的房间中回荡着,微风将如同芭蕾舞演员的裙边的窗帘吹起。
在这间空旷无人的白色房间里,一个黑发的少年躺在位于房间中央的单人床上。点滴瓶中的葡萄糖有条有序的通过输液管流进少年消瘦的身体中。包围着少年的机器也像这瓶输液里的葡萄糖一样有条有序的发出象征少年还活着的音效。
“现在的时间是2016年3月6日上午9时。”
床头的自动报时正常的工作着,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报时器的响起还伴随着一个身影的坐立。
探测心率的磁扣从没有扣紧的病员服的缝隙里滑落了出来,掉在了贴着白瓷砖的地板上。
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少年一只眼睛,但是并没有妨碍到少年环视这间纯白的居室的视线。
审视着这个房间里的种种,少年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在一间病房里。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在一间病房里呢?少年突然有些想不通这里面的关联。
他现在唯一的记忆就是自己从学校回到家里时走过的那段路……
这时少年将目光投向了床头处的自动报时器,这是一台十分简约的自动报时器。
这样的风格也正是这个少年最喜欢的风格,所以大致可以推断出这台报时器应该是一个很了解少年的人在探病时留下的礼物。
但是……这个报时器的时间似乎有什么不对……
“2016年,3月6日,上午9时5分。”
少年迷茫的讲报时器上的时间重复了一遍,接着一连串奇怪的画面就像入室抢劫的劫匪一样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先是一个拍着皮球的小女孩,接着是一辆巨大的卡车,然后天与地开始疯狂的旋转,直至完全的倾斜。
焦急的人群,混杂着血腥味的吵闹,警笛的鸣叫,纯白的走廊以及墙壁上的电子屏幕……
“2015年,3月6日,上午9时……”
少年的嘴不受大脑控制的说出了一串时间,但是那些如同幻灯片一样画面依旧在他的脑中疯狂的跳转着!
最后的正常画面就是医生用拿着麻醉剂插进了他的脖子,接下来的一切画面都变的诡异起来。
长着手足与眼睛的海葵,长着獠牙在半空之中漂浮的水母,如同海中鲨鱼般在沙中蠕动的巨虫……
于森林之中对着月亮吼叫的长舌巨人,于海中长眠的触手胡须,于宇宙之中游荡的巨大之黑……
多维空间中的泡泡,被种种异物环绕着的黑色山羊……
以及……一个白发红衣的男人……
一切都癫狂地在少年的脑中蠕动着,少年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大脑,发出了微弱的悲鸣!
最后……少年的身体便如同从半空中坠落的铁球一般,从病床上跌落……
少年痛苦的匍匐在冰凉的地面,身体如同受伤的蠕虫一般扭动着。
脑中的画面如同一根根利刺一般扎紧少年的头脑里,缓慢的搅动着……
“哐当!”
铁盘掉落的声音突然在少年的耳边响起,耳边也随之响起一种遥远而已陌生的语言。
少年努力的想要发出一些声音,但是嘴中却只能吐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发音,根本无法组成一句完整的话语。
门口的人影立刻跑出了门外,用那种少年感觉遥远而已陌生的语言叫喊似乎是求援一般的声音……
不一会少年感觉自己就被四肢强健的手臂从地上抬了起来,并放在了一个坚硬的平台上。
“快带病人去手术室!立刻联系神经科的医生和病人家属!”
前来抬起少年的两人焦急的向站在一旁的护士吼叫道,并快速将少年推向电梯。
“病人在说什么!”
其中的一位护师紧张地冲着另一位护师吼叫着,同时也努力的对少年实施种种急救措施!
眼前的画面继续疯狂的跳转着,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少年躺在冰冷的平板上悲哀的嘶吼着。凄惨的音色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当一切再次回到熟悉的黑暗时,少年的大脑终于回到了本应拥有的那种平静的状态。
意识开始渐渐回归本应属于的维度,身体的一切机能也回到了正常水平。还不等自己的眼睛重新睁开少年便急不可待的向面前的黑暗询问道:我在哪里?
“你在医院里。”
一个平稳而严肃的声音立刻回答了少年的问题,同时少年也终于再一次睁开了自己紧闭着的双眼。
过分明亮的光芒突然刺入了少年的瞳孔中,让少年这双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感到异常的不适。一边抬起手挡住面前过分刺眼的光芒,少年一边继续向那回答他的声音询问着。
“医院?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我怎么了?”
“不用担心,你只是因为昏迷太久了造成了记忆混乱,现在静下心来回答我几个问题。ok?”
声音的主人耐心的引导着这个少年的思维,在看到少年的头在他的手后轻轻的点动一下后他便开始询问起了面前的少年。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久弥……千树……?”
少年犹豫的从嘴中挤出了这组字眼,中间那短暂的停顿以及最后那疑问似的口气很明显的证明出少年对于这份回忆的吃力。
“这是你的名字?对吗?”
医生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写下了这四个字后,稍微点了一下头。然后用笔尖指着久弥千树继续追问着。
久弥不确定的点了一下头,接着医生有继续追问道:你还记得你的家庭吗?比如,住址?亲人?
久弥努力的回忆了一会,然后无奈的说道:具体的东西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我还记得我是在四年前和哥哥一起从日本来中国的。
“这么说你是日本人了?那么你还记得你哥哥的名字吗?你和他一起来中国是为了什么?”
医生继续着他的问题,而面对这个问题千树很流畅的就回答了出来。
“他叫久弥哲也,四年前他考上了中国的大学,我是在父母的要求下和他一起来中国读书的。”
“也就是说你们兄弟都是留学生吗?那么……你知道自己昏迷了一年吗?”
医生讲千树说的全部都记录在了自己手边的本子上,然后在一小会的犹豫之后突然讲问题转入了另一个方向。
对此,千树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医生再一次追问道:你还记得在你昏迷之前看到的东西吗?
千树愣了一下,下一秒那些诡异扭曲的画面便再一次如潮水般袭来。
千树痛苦的抱住了自己几乎要炸裂的脑袋,在躺椅上癫狂的抽动着身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名心理医生没有一点点防备,看着抽搐的千树就连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它……们……”
“它们?”
千树痛苦的从口中挤出了两个汉字,听到千树的呢喃医生不由得有些呆滞。
这份呆滞只维持了1秒,医生便立刻严肃了起来。他努力把不断抽搐的久弥千树按在躺椅上,严肃的追问道:它们是谁?
“G……reat Ol……d Ones……”
千树用极其凄惨的声音嘶吼着,同时身体的抽搐也变得更加猛烈!医生根本无法控制这个如同疯子一般的少年。
此刻的千树就如同一只发狂的狼狗一般,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他将医生一拳打飞到了办公桌上,自己从躺椅上跳到书桌前。如同神经病一般将无影灯举起并砸向窗户!
“你们不能带走我!我不去!我不去!”
千树痴吼着向砸烂的窗户跑去,但就在他即将纵身从17楼一跃而下时。一支麻醉弹却不偏不斜的打在了他的眉心。
麻醉样的作业很快就让发狂的久弥千树安静了下来并瘫倒在了地上,他的视线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Cthulhu……你还真是一个称职的邪神呢!?”
远处一个红衣白发的男子收起了自己手中的久弥狙击枪,冷笑着向太平洋的方向望去……
一小时后,在原来的重症监护室里。久弥千树重新醒了过来,这一次没有混乱的记忆,刺眼的灯光,但却有一个满脸都是泪水的男人。
“太好了!千树!”
这个男人一看到久弥千树从昏迷中醒来,便立刻激动地抱住了他瘦小的身体。周围的护士和医生立刻紧张起来。那个被千树揍了一拳的医生甚至都准备冲上去拉开两人。
“别再这么多人面前哭呀……哥哥……还有你抱得太紧了……”
千树含羞的在这个男人,也就是他的哥哥-久弥哲也的怀里不安的扭动着。看上去就像一个娇羞的少女一般。
这样的反应着实让在场的护士和医生有些吃惊,那个医生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久弥哲也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先生?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
哲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痛哭流涕的抱住医生说道:太谢谢你了医生!你们医院既然真的能把千树重新唤醒!
被一个痛哭流涕的大男人突然抱住,换谁都会有点不自在。还好这个医生的职业素养比较高,他只是拖着眼泪汪汪的哲也走出了病房。
把哲也从自己身上扯开后,这个医生又开始了自己最擅长的事情-盘问。
“你的弟弟,名字是久弥千树对吗?他和你都是日本人?”
哲也擦干了眼泪,认真的点头说道:没错!我和千树都是日本横滨那里的。
“虽然这样说可能会有些冒味,但是我想问一下。你的弟弟是不是信仰什么邪教?”
听到医生这么问后,哲也明显有些不高兴了他很果断的1摇了摇头说道:我弟弟一直都是一个好学生,从来没有和**这些奇怪的东西接触过!
听到久弥哲也的话后医生很无奈的扶着脑袋,认真的想了一会后他重新组织语言说道:对不起……用【邪教】来表述果然还是太笼统了,那么我换种问法。你的弟弟,是不是信仰克苏鲁?
“克苏鲁?”听到这个名词时久弥哲也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仅凭他的表情和语气就可以推断出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词……
医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从现在的调查中他已经大致推断出现在病床的少年并没有从自己的家庭中接触过【克苏鲁】。
但是中国境内也没有什么【克苏鲁】团体可以把一个年轻人的精神摧残到异常的程度,大部分都是一些崇尚哥特的少年少女而已……
医生在自己的脑内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推算了一遍之后,最终只有无奈的选择了放弃……
“医生!那些奇怪的东西先不要说了!我弟弟怎么样了?”
哲也的询问让这个医生的思绪迅速的回到了现实中,看着焦急的哲也他象征性的说了一下:暂时没有什么异常,再留院观察几天吧。
说完他便绕过哲也离开了千树的病房门前,坚硬的皮鞋与地板碰撞出附有节奏的踢踏声。一边在这条平时只有护士才偶然穿过的走廊里,他一边重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Great Old Ones〗……这个在深究那个少年记忆时,少年突然产生异常时说出的三个单词节。翻译成中文的话就是〖旧日支配者〗。
这个名词眼很明显是克苏鲁神话系中的词语,但是为什么那种猎奇的神话中的字眼会在深究记忆时被说出呢?
还有……抛开这些不切实际的疑点来说,明明已经开始发狂的少年为什么会突然昏迷呢?而且还在他的血液中化验出了麻醉剂的成分?
疑点是在太多了……完全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开的。但是医生已经燃起了调查的兴趣,对于这个少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真的非常好奇……
转眼间,留院观察的时间结束了。虽然精神测定还是有一些不稳定但是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后真的没必要再在医院里住下去。
2016年3月15日 上午11时41分时,久弥千树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带到医院的所有物品。和自己的哥哥久弥哲也一起坐上了停在医院门口的出租车向阔别已久的家驶去。
同时,在一间光线昏暗的办公室里。一只可怕的异形如同进食一份大餐一般满足的啃食着久弥千树的主治医生……
“你没有什么错,只是你没有意识到。不具备接触〖那个世界〗的资格的你擅自接触〖它〗的话会为自己招来灭亡……”
一个红衣白发的男人站在异形的身后,无奈的摇晃着头感叹着面前这位被啃食者的悲哀……
“具备〖资格〗的人,才能接触〖真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