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造，这可是个累活。”隐在一具已经布满孔洞的破布里的人如是说到。乌黑的衣装不知是本来的颜色还是因为许久未曾清洗而变成这个样子。
“没有点毅力是干不了这行当的，若不是生活所迫可不会有人来找这活计干，更何况还得忍受熔炉炙热的折磨与无数次挥动铸造锤而无法直起的酸胀的是双臂。”干枯苍老的手指从从那块姑且还称得上是斗篷的破布中伸出向这边勾了勾手指示意二人跟着他走。
没有任何选择，与其在这做无用功倒不如相信这个藏在斗篷里的怪人。
嗒、嗒、嗒……
不知是三人的脚步声还是水滴与地面接触发出的碰撞声，声音是如此杂乱，阴暗潮湿的环境压抑着人的内心，难以自制的生出烦躁的心情。
“累是累了点，但那些甘愿为锻造奉上一切的可是例外，就比如吉赛街三百六十号的原主人——”似乎是觉得已经到了够隐蔽的地方，他定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用那几根枯骨做出了一个全大陆通用的手势。
果然是看上了钱么。
没有感到意外，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让艾文猜到他想要什么，不然他为什么没事要告诉自己所需要的情报。
从自己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钱币中摸出一个银币扔向对面的黑衣人。
对方连忙接住那个银币在手里翻看了两下，借着钻过房檐射下来的微弱光线可以看得到银币的边缘隐约有闪了一下光。
能听到一声微弱撇嘴声，即便在出口的瞬间便有意压低声音，但仍旧逃不过艾文的耳朵。
“看来是个老油条了啊。”艾文看着黑衣人随手将银币塞进口袋心想到。
“你们是来找梅泽的吧，那个……‘骗子’。”黑衣人用手指顺着未见阳光而长满了绿色苔藓的墙面顺下一滴水，让它在指尖停留。
“骗子？”
“准确说来应该是人们心中的那个骗子。”他将手向上抬起让那若有若无的阳光照在了水珠上，但并未显得水珠剔透，反而是映射出其中碎屑一样的杂质。
“知道么？每个人都在为生存而斗争，下至放下尊严当街乞讨的乞丐，上至统领国家只手遮天的皇帝。”
“只不过他们对于生存的准则不同而已，乞丐只是在吃了这顿饭后祈祷着下顿，而皇帝生存的准则是自己手上的权利。”黑衣人看着那颗在指尖上静止不动的水珠中的黑色杂质。
“乞丐向路人乞求施舍，皇帝要求贵族上缴金银。这是他们抗争的方式，既然如此就会有竞争，不是么？一个乞丐随便一天就混过去了，但若是几十几百个呢？合理的税收以及关照百姓，但谁又愿意当一个没钱没势的穷国王呢？”他甩手脱去那颗肮脏的水珠。
“竞争，亘古不变，有生存的需要就会有竞争。现在，轮到铁匠这边了。”他收回无处可去的目光紧紧盯着艾文的眼睛。
“几个月前，突然出现一个被他人称为梅泽的人物。他就这么定居在了吉赛街三百六十号。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所有原住的铁匠都认为他不是梅泽——一个传说级的匠人怎么可能会到他们这破地方定居。”
“但事实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知是因为梅泽这个名字太过响亮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不断有人来找他定制武器一类的东西，是只找他一人。刚开始那些铁匠们都认为这只是一开始的风头而已，这种现象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但他们错了，二十几天过去，风头依然不减，反倒有更盛之势。”
艾文微眯双目，右手向上抬起，拇指与食指发生摩擦。
已经可以猜的到接下来大致发生了什么事了。
“没错，他们开始给那个名为梅泽的家伙捣乱。”像是看出了艾文在想什么一般，黑衣人莫名的对上一句话。
“想要败坏一个铁匠的名声是很简单的，只需要在他所铸造的铁器上做些手脚就行，被人口舌偷工减料或是做工粗糙，这对一个铁匠可是致命的，更不用说被人们尊奉为神匠的他了。那些赚不到钱的可怜家伙们开始在‘梅泽’的东西上下手脚。”屋檐上残余的水珠开始凝聚在一个位置。
“起先还没什么事，只是能听到一些人在抱怨自己的运气不好啊之类的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出现了不好的言论，但也不是很严重。”水滴从一开始的平行于屋檐来回移动变到了固定在一个位置渐渐下垂变大。
“真正的意外发生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谁都不知道那场车祸是怎么回事，但意外就是发生了。海滨城市多阴雨，现在的这场大雨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下了，在地下河道发达的这个城市前所未有的造成了洪水。”
到了临界点的硕大水珠落下来砸碎在这肮脏的地面上。
“河道汹涌着，大水如猛兽般冲击着四壁，咆哮着向前奔去。大雨滂沱，或许是地面的积水原因，在过弯时马车倾到了，刺耳的摩擦声宛如来自地狱的呼唤。当时车上有三个人，死神只把一条生命拉进了水之地狱——一个六岁的孩子。”
“不久后哪些铁匠们发现那三个人正是在这里待不下去而打算搬走的一个同行一家子。而后的事故原因更为让人胆寒——一个有着角度偏差的齿轮。所有出自‘梅泽’之手的东西上都有着一个独特的钢印，因为不想背负责任，一下子所有与这辆马车制造有关的人都将矛点指向了那个外来人。”一朵阴云盖住了天空中奄奄一息的太阳，世界陷入了短暂的阴影中。
“只有那些铁匠们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弯曲的角度是他们造成的，是他们杀死了那个小女孩！”他的声音中没有愤恨，句尾的情强调像是刻意说给对面的二人想要引起注意。
该说他会做生意呢，还是说他冷血无情呢。
“在他们陷入无限内疚的时候，舆论通过这个契机爆发了，无数人突然冒出来像是跟风一样的骂着‘梅泽’，也就是那时起人们开始认定他是一个骗子，毕竟谁也没有见过那位大师的真容。他们把他赶出了吉赛街，另一种说法是有个铁匠劝他离开了这里。可能是他们为了弥补自己过错的一种方式？”
“那你口中的那个骗子现在在哪里。”听了那么长的故事差点把自己的目的忘了，艾文说到。
似乎是正再等艾文问出这句话，黑衣人搓了搓双手闭上了嘴巴。
手指在袋中最后一个银币上来回摩挲，艾文有点舍不得，如果花了那么多钱结果最后见到的人不是梅泽该怎么办？
算了，豁出去了。
弹指将硬币抛向那个人。
对方闪电般接过空中的银币塞入囊中。
“贫民区第十二个桥洞下的一个侏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