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不堪。
前方的视野被货架占据大半,身前只留下几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太阳已经落山,但借着天际线半边天空的反光,仍旧依稀可以看到早已死去的木头表面有几道纹路。这里散发着一股木板与金属混合的气味――冰冷肃杀的叫人不寒而栗。
天色越来越暗,云层反射而来的光线也变得奄奄一息,而每隔三四尺便有一盏的廉价煤油灯仍未点燃,马上就要看不见清木架上的武器了。
但克莉丝并未显急躁――原本就不需要使用眼睛,现在更可以专心的感受这些武器带给她的感觉。
不对,不对,都不对。
这一排的武器已经快走到尽头,可自己的心却依然没有体会到丝毫与先前那个男人手中亮出的乌拉尔之剑时一样的悸动。
……抚摸她,舔舐她,得到她,占有她……想要拥有她的一切。
同源的魔素在心底疯狂呐喊,那股神秘而又纯粹的空间与时间之力是如此令自己着迷。
“……呼……呼……”
克莉丝低下头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在垂到一侧的亮蓝发丝的遮掩下,隐约可以看到嘴边有几线缓缓掉落的水丝。
她已经克制不住燥热的内心,能够感受到滚烫的龙血在体内奔涌,金色的两细竖瞳仿佛就要燃烧。
这时淡蓝色的荧光自脚边徐徐升起,带着丝丝寒意的微弱气流拂过黑色兜帽的下摆向头顶凝聚,然后消散。
潮红的脸颊恢复了正常的白皙,灿金的瞳孔也不再星火欲燃。
一切重归于平静。
为什么这屠龙剑对自己有如此的吸引力?只是因为同源的魔素?可见过无数比她还要庞大且纯粹的两种力量的自己又为什么只在见到她时才抑制不住身体的本能?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必须得到她。
正处于太阳完全落山,月亮正在升起的时段。月明星稀,加之未有云层的遮挡,倒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还剩最后一个。
当克莉丝抬手去触碰最后一件冰冷的武器时,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还要坚持那莫须有的渺茫希望。
奇怪的触感打断了她飘忽的思绪,这次没有光滑的表面,锋锐的尖刺,甚至都没有纤薄的刃口――整体呈现一个略带粗糙的弧度。
什么啊……是炮弹么?
克莉丝疑惑的睁眼。
一个……陶罐?
一个椭球形的棕褐色陶罐,不大,就算是克莉丝也可以将其一手托起,而布有颗粒的粗糙表面也不能让人信服这会是一件有价值的收藏品。
罐口的磨损倒是告示主人的长期使用。
克莉丝耸了耸鼻子,一股奇怪的臭味钻进她的鼻腔。像是……发酸的酒味。
在手中反复审视了几遍这个奇怪的陶罐,克莉丝还是决定将它打开。
应该不会出现许愿精灵什么的东西吧……呕……
还在克莉丝思索的空当,仅仅是打开盖子,那股浓郁的臭味就险些让她把手中的陶罐扔出去。
强忍住内心的不适,向里看去。
几块细小的冰晶不知何时凝聚在半空中,恰到好处的反复折射聚焦着微弱的月光,使其照进漆黑的罐内。
依稀可以看见在手中来回晃荡底下呈现胶装的液体上覆盖有一层水,而透过胶质的半透明层看到罐底似乎有几只死去的蜜蜂。
如果自己几千年的经验没有出错的话,这应该是蜂蜜,坏掉的蜂蜜?
那个大叔没事藏这种东西干啥?罐口的糖渍像是新留下的,他不会最近还吃过这玩意吧。不管怎么看,这也太……
等等……变质的蜂蜜似乎并非不能吃。
那是自己还在做草药生意的时候,有客人点名要坏掉的蜂蜜,当初以为是来故意找茬的也就随便打发走了。但之后才从不知哪里来的消息得知这玩意儿可以治疗某些疾病,当然了,这可能也只是民间的传说罢了。
看这个大叔的样子是真的吃了吧,但他也不像有病魔缠身啊。
那么……
挪森瑞特小姐的注意力就这么被一罐蜂蜜吸引走了。
……
“夫伦那先生,有些事我还是得提前说明一下。”艾文有点难以启齿,“我们没有多少钱。”
与艾文难堪相反,对面的夫伦那先生宛若早已知之。
倒不如说,若是亲眼见到艾文与克莉丝二人的装扮还不将他们视为囊中羞涩之人才是一件怪事――用于蔽体的衣物上已经有明显的破洞。
“所以……”
“所以,我想以这件东西作为抵押,来支付那两把剑的价钱。”艾文接过话茬,掏出腰间的麻布口袋,在打开时却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就拿出一块约莫手掌一半大的锥形乳白色石头。
“这是……”夫伦那先生的语调在石头的出现后有着些许的上扬。
“雾犀半角,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艾文递过手中的石头,其上隐隐流转的奶白色光晕也体现着品质的优良。“我想这应该够补偿您出的力气了。”
“不,我不需要。”铁匠甚至都没有多看它一眼,便决然拒绝。
艾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意料之外的结果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雾犀半角,自这种魔兽出生起就开始凝天地之精华于其巨大口喙前端的小角上。经过温养,锋锐的哪怕是持盾狂战士也要避其锋芒,与之相配的超乎异常的坚硬也使其难以打磨,也就是说除做装饰品外几乎没有什么用处。但实际上,它却受到铁匠这种特殊职业的青睐――虽然无法打磨,但它天成的弧度与粗糙的表面似是为成为打磨石而生。事实也是异常好用,被打磨的武器也是如同被魔力加持一般锋利。可能这么说会比较恰当,用雾犀半角打磨与没有经其打磨的武器价格要相差两倍及以上,这还是在有价无市的前提上。
按理说,没有任何铁匠能拒绝这么一个天赐的宝物,但……
事与愿违。
“如果我……”艾文想要尝试着挣扎一下。
夫伦那推回艾文的手,“于其给我,你还不如拿去黑市卖了,他们对种东西可是很感兴趣。”
“倒是你,你觉得身为师傅关门弟子的我还会缺这种东西么。”
对啊,自己怎么忘了,他可是曾经被误认为是神匠的人,又怎么少的了那些谄媚逢迎的小人。
在艾文愣神的空档,夫伦那率先开口“我倒是有个提议,只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愿闻其详。”艾文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左手无意间触上了腰间被无数布带缠身的剑鞘。
似是因为别于腰间的羊皮图纸太碍事,他随手把它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只要你同意让我看看你左手的那柄剑我就给你们免费如何。”
果然……
这么说来,自一开始这个男人应该就打了这个算盘,在他们叩响大门起,他几乎是瞬间的回应是否代表他已经得知这柄剑的存在。
无法理解的是,他是怎么感受到剑的,明明已经封禁了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难不成是他身为铁匠的直觉?
自己的身体从这柄剑出现时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它带给自己的似乎并不是力量那么简单,还有一些……
脑海里闪过一抹亮蓝色的身影,随即就被艾文驱逐出境。
当下的情况是眼前这个男人叫做卡楸尔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不愿意?”夫伦那先生微眯双目。
“哪里,荣幸之至。”艾文做出了选择,左手在取出剑的同时掌心中凝聚了一个不为人察觉的烙印附着在剑柄上,在交由夫伦那的同时隐褪不见。
夫伦那因长期工作而布满老茧的左手缓缓抚过剑身,最后定格在末端靠近护手处的一颗晶蓝色宝石上。
充斥着棱角的宝石中像是有蓝色气流绕着中央不断旋转。
“嗯嗯,原来是这样啊……”夫伦那先生若有所思的触了触蓝宝石,转而又开始细细研究起别处。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艾文看着痴迷于手中宝剑全然不顾外界的夫伦那先生想到。
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
艾文在等待的途中四下打量着这个小地方——相对于没被铁器填满可以活动的地方来说。
他的余光飘到了桌子上的暗黄色图纸,总感觉有点眼熟。之前拜访的无数家铁匠铺好像都有在看与这同颜色的图纸。
“先生,先生?”艾文尝试着呼唤沉浸在不知是什么吸引他的东西里。
“……嗯?”夫仑那上瞟一眼。
“这是要做什么东西呢?”艾文举手示意手中的图纸。
夫仑那粗糙的指端来回在那块蓝色的宝石上画着圈。“哦,它啊。不是完整的图纸,依我看,应该是某种轴承,按它的最大承重来说应该是来提拉千磅以上的物体。”
“不是完整的图纸?”艾文问道。
“我也不清楚东家的意思,反正到手的图纸只有一部分,只是标明了必要的连接点。”夫仑那接着看向手中的剑。
挂在墙上的昏暗的灯火忽闪忽闪,让人担心它是否下一秒就会熄灭,火苗突然剧烈的扭动了一下――是变化的气流所至。
而这股气流也带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克莉丝手托一个陶罐玩着抛接游戏。
“喂,大叔!”克莉丝在二人跟前停下脚步,夫伦那也因为这一声突兀而抬起头。
“你有病么?”克莉丝将手中的陶罐举过头顶。
艾文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盯着莫名其妙来上这么一句的傻龙。
没有听到回应的克莉丝又不识好歹的重复了一句,“我说――你、有、病、么、大、叔。”
一字一顿的语气让艾文简直就想一巴掌糊死这个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的傻龙。
不过夫伦那先生因为还在回味刚刚的感悟并没有反应,而等回过神来,他似是已经忘了眼前这个黄毛丫头刚刚说的话。
他看着她手中的陶罐,略显惊讶的说:“你们不知道疫病?”
“什么疫病。”
“什么疫病?”
二人异口同声。
“你们刚来这个城市吧,不知道也正常。”夫伦那从头到脚重新审视了一遍二人。“外面知道的也很少有人进来了,你们可真是奇怪,挑这么个时间来这。”
“大概一月前吧,城中爆发了鼠疫。不过好在经过努力将疫病控制在了这个贫民区。但那些软蛋医生一听到是鼠疫就都逃了,只剩下一个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硬是要和鼠疫斗争到底。”夫伦那先生递过手中的剑给艾文。
“你们不用担心我这的安全,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花了大工夫才找人在这片地做了驱逐动物的魔法。那些贵族就这么让贫民在这,也不管他们的死活,就因为这样他们才会遭报应……”夫伦那先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艾文与克莉丝对视一眼。
“然后呢?”艾文问道。
夫伦那先生左右看了看,犹豫着走近二人,声音明显降了一个度“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说什么城主自集的军队似乎都得了这怪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