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粉的长发在微风中飘摇，少女左手端着一本书，右手提着灯从一面破窗前走过。一根绿叶繁茂的树枝盘着窗子，扶摇而上。桌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后面的仆人急急忙忙跟上，摆好了快要从桌沿掉落的书，并赶到门前。
“莎拉？”
“我在，小姐。”
“今天的客人来了吗？”
莎拉打开门看了一眼，说：“来了，柒小姐。”
“别叫我小姐啦……”少女慢慢地来到前厅。
今天来的客人是一位膘肥体壮的富豪。作为远近闻名的死亡预言者，艾柒预言的报酬很少但是拥有这个机会的人大都是有名望的政治家或是富翁。
“抱歉，客人。”艾柒轻盈地坐到那位富豪的对面，她矮小的身躯在男人前像是一只小猫咪。
与富豪的死气沉沉不同，艾柒不断晃动着双腿，一副开心的模样。
“很不幸，客人，您的生命将在后天终结。”
“因为什么？”明明是个很坏很坏的消息，富豪却如释重负。
“战乱。”艾柒平静地说。
“谢谢您。”富豪吃力地从凳子上起来，快步走出大门口。
在预言过后，客人只能离开，不能再追问，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莎拉，收拾行李吧。”艾柒轻叹一口气，开始整理台子上的用品。
“小姐，还需要迎客吗？”
“不必了。”
“砰！”大门关上了。
“好的，小柒。”
“你……”面对突如其来的戏弄，就算是柒小姐也会脸红。
“我们，也要搬东西吧？”
“……”柒愣了好久，没有回答。
“柒小姐？”
“啊，唔……是的，不过得等到明天吧？”
“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
为什么……
——
多年前的一天夜里，趁着莎拉睡死，少女偷偷起床，走到桌前，拿起那个平时预言用的水晶球。虽然她的预言根本用不到水晶球，但是艾柒相信用水晶球预言可以带来好运。
月光被帘布阻挡，却又有几丝透进房间，水晶球开始转动。
艾柒的手颤抖着，她要预言的不是别人，正是莎拉与自己。
慢慢地，它停下了，随之短暂停顿的，是她的心跳。
“死不相依。”
与给别人的预言不同，这条预言没有写明死因，也没有时间，只有这四个字。
“死不相依……”
艾柒看了看床上的莎拉，叹了口气，钻回被窝。
“也许预言是假的呢？”
——
也许预言是假的呢……
这么多年以来，她们始终游走在死亡边缘，无论是战争、饥荒还是瘟疫，她们总能从一座座城市的废墟中逃离，前往下一个城镇。
“对不起，莎拉……”
“怎么啦小柒？”
“我们今天就动身吧。”
“嗯？终于害怕啦？”
“嗯……”
“好的，我去理东西啦。”
每一天晚上，艾柒都会偷偷地为莎拉预言一次，如果预言的结果发生变化，说明灾难已经在路上了。因此，每一次她们都是在灾祸发生之前逃走的。
“不管如何，我永远都会跟着小柒的！”
“唔……”少女的脸红红的，照耀她们短暂的美好。
——
少女的想法自然是美好，但是到最后，阻挡在她们身前的不是战争，不是瘟疫，而是时间。
艾柒的爱被深埋在地下。
“这就是我的故事。”她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
我没有说话，坐在那棵树旁看着她。
是寿命论呢。
“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我们都是卡着时间离开的吗？”
“如果要死，那就一起死……”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锋利，“当然，我不会这么自私的，如果我想要打破死不相依的预言，只要不跑就行了……”
她的脸上是病态的笑容。
“在她死后，我亲手埋了她，顺带还有那颗水晶球。”
“然后我就自己死啦。”艾柒坐上一块石头，摇晃着腿。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自己死啦”的意思……
“如果不解除诅咒……”
“轮回就还会继续。”
“我不要这样。”
“曾几何时，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呢。”艾柒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
“只是，我选择了短暂的幸福——一直在她身边。”
“我要一直和绪在一起……”我的声音有点颤抖呢，明明现在的我很冷静啊……？
“100年、1000年……”
病态的心理正在我的心中累积，为了她我会不择手段——就像她对我那样。
“看来，你已经有了这份【决心】呢。”她微微一笑，走向黑暗。
——
“嗯……”每一次退出这个空间脑袋总是胀胀的呢，这几天飞来飞去的真的很累啊。
“醒啦？”
她就算是有繁重的公务在身也要偷偷跟着我呢。
“嗯。”
每次都是在她怀里醒来的感觉真好呢。
我想要一直这样。
母亲给过我最特别的东西，从来不是什么地狱之主的能力。那些地狱的造物们从一出生就拥有着“忠诚”，但是它们从来没有过“爱”。
我将手放在心口，感受着那微弱但是仍然存在的心跳。
爱是什么？
和她仅仅相依，和她缠绵不断，和她生死不分？
不会的。爱是她的饭菜，她的眼泪，她扬起的嘴角；爱是那片银杏红，那座小教堂，那一朵朵百合花。
我会把握这份【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