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问题的答案(叶苇01)
西历2084年第三位面战场,A战区前线基地
一阵阵高爆弹的炮火声从远处传来,远处的火光把子夜的天空照得明亮无比。草坪上的黑色机械MXⅠ形歼灭者展开双翼升上天空,劲风将草丛吹得不断摇曳。伴随着喷气声,机群带着流光,飞往远方的战场。
借着营地内照明的白色灯光,可以看见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青年。青年大概十六七岁左右吧,有着瘦长的身材。沾染汗水与沙土的黑发下,深红色的眸子半睁着。他低垂着双肩,缓慢地前行,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在一幢建筑前停下来,这幢临时建筑被漆成墨绿色,外墙的一角泛起白底红十字的荧光。他随手摘下手腕上的战术辅助腕带,印着【斯兰格西联邦】军旗——锁链与双剑的机械门向两端打开。
映入青年眼中的是一个少女。女孩坐在书桌旁,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丝毫没有作为在深夜被人打扰而发怒的感觉。
她披着一件白色大褂。一头如同瀑布般倾斜而下的栗色长发,发梢如同带着主人的倦意般微微弯曲着。仔细一看不难发现少女大概十五六岁左右吧,是一位有着俏丽容貌、能配上美女这一称呼的年轻女子。
“叶苇,你受伤吗?”少女站起身来,关切道。
如果没有认真看的话,很难发现叶苇身上的黑色作战服上已沾满深红色的血。
少女小心翼翼地帮叶苇脱下外套,生怕会触碰到了他的伤口。黑色背心下伤痕累累的身躯显露出来。
“作战服上的智能程序药物分泌正常,伤口已经初步消毒了。但是这里的烧伤有点严重......”
少女皱眉,显然是有些担忧。正当她准备帮叶苇脱下背心之时,叶苇挡住了少女的手。
“怎么了?”
“我病了,我得了一个可怕的病。艾琳,按照你给我的书上说,这个病叫做强迫性思维。”
叶苇用极其平静的声音说着。叫做艾琳的少女收回了动作,但叶苇的手仍然停留在半空中没有放下。艾琳收敛起担忧的神情,问道:
“你是说,你认为自己有强迫的思维倾向吗?”
叶苇用无神的双瞳看着眼前的少女,那是一双没有焦点的双瞳,仿佛永远呆滞地凝视着远方。尽管从外表看上去叶苇的双瞳是如此的骇人,但艾琳却没有过多惊讶与害怕。
因为艾琳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叶苇提起这件事了。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它不停地思考着...思考我执行任务的意义,我为什么要每天去前线,为什么每天要重复攻击与杀伤敌人。这是在灵魂上的病,因为无论我怎么思考,思维最终还是会回到那个起点——我工作的意义,仅仅就是为了工作本身,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只有在战场上,我才会忘记这个问题。”
叶苇不断地说着,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原本举起的手也慢慢放下。艾琳操作着胶囊状的医疗装置,医疗装置的玻璃罩打开了,透过蓝色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繁杂的精密仪器。她开始帮叶苇脱下外套,叶苇也不再反抗。
“这就是你最近每天数次承接前线任务的原因吗?”艾琳问。
叶苇仰面躺上医疗装置,空洞的目光直视着天花板,用毫无情感的声音承认道:
“是的。”
听到叶苇的回答,艾琳双手移到胸前,用略带担心的眼神注视着叶苇,旋即做出认真的表情。
“但这不完全是病。叶苇,相信我。”
“你太过于严格要求自己。你的禁忌意识特别强烈,那么思想上的冲突就会更容易出现。因为一旦出现某一违背自我生存原则的欲念你就会极度地焦虑,无时无刻不想排除这种念头,而作为排除的目标,这种念头必然相位而长期存在。”
“借助战场排除这种念头,只会让你在停战的时候更加痛苦。”
“确实,强迫性思维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是一种精神上的病态。但是,你所思考的并不是没意义的问题...至少,我并不认为为自己思考工作动机是一个无意义的问题。我觉得,我也需要思考这个问题。按照旧时代的语言,这种问题被称为‘哲学’。”
“你的禁忌意识,源于你对战争的否认。在我看来,即使军人,也不应该把战争当作生存的原则,有问题的不是你...可能是整个......”艾琳咬了咬嘴唇。因为她词穷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句话,但在她的内心中早就有一个能构成这句话的名词。只是这个名词一旦添加上去,就会使得整句话显得荒诞无比。
“但是现在的我,更希望...变成一个不用思考的人。”叶苇闭上眼。
“你又在逃避了,叶苇。”艾琳说着,表情有些落寞。“不用思考的人,跟机器有什么两样呢...”
“.......”
叶苇不再说话,只是持久地闭着眼。胶囊状的仪器重新恢复了安静,治疗完成。他坐起身来,室外隐约传来轰隆隆的低沉炮火声,还有战友奔赴战场前疯狂的喊叫声。
“为了大斯兰格西的荣光!”
“繁荣与斯兰格西永存!”
战友们狂热的呐喊让叶苇眉头一皱,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叶苇并不具有战友们的狂热,更别说是对战争的热情。
战场让自己留恋的地方,仅仅在于自己能生死之间保持内心的绝对平静。既然治疗营地也没有办法解决自己的“病”,那就只能重新回到那个能够缓解它的地方,叶苇这样想着,伸手去拿地上的作战服。
正当叶苇穿上作战服,准备转身再次前往战场之时,艾琳却作出了出乎意料的举动。
“看着我。”艾琳抬起叶苇的脸。
“人类的思维永远不会是病,只在于人能不能够控制它。”
“我们是人类,是万物之灵,不是按照逻辑程序运行的机械。”
这样说完,艾琳的五指抓住叶苇的手,放在了自己凹凸有致的胸脯上。
艾琳的白大褂下,黑色的背心紧贴着陶瓷般的肌肤。叶苇清晰地感受到手上充盈又不可思议的弹性触感,鼻翼间嗅吸着少女淡淡的发香。
心脏的搏动隔着棉质布料刺激着叶苇的每一条神经。微弱的跳动不断在叶苇的脑内放大,就像一只手理顺着混乱的思维。
手中的柔软触觉如同电流流过全身一般。叶苇的脸滚烫起来,他不清楚艾琳为何这样做,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脸红的原因。回忆起受到过的城邦教育,叶苇明白男女的情感仅仅是因为激素与低等的原始冲动产生的。
斯兰格西的城邦法令规定二十三岁的成年人可以在城市政府的分配下获得一位伴侣,这样的事迟早也要面对吧,况且性有关的情感只是激素与大脑构成的幻觉而已,但自己为什么依旧这么紧张呢?
搏搏...搏搏......
叶苇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的心脏跳得快要撞出来一般,就像回到了战场,让他能够脱离那个循环的问题。
似乎是因为注意到叶苇的变化,艾琳握住叶苇的手,温柔地笑了。
“你感受到心的声音了吗?要相信自己,你能够控制自己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