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稳定地燃烧着。不知名的燃料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贪婪的火舌尽情舔舐着放置在它上方、不断被翻转的物体。食材表面被烤出粘稠的油脂,逐渐散发出属于肉类的诱人香气。
“闻起来味道还不错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应该烤久一点还是不烤那么久……会不会烤糊啊?”我自言自语,一边满怀期待地继续翻转的动作。
要在迷宫里生起火来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迷宫里几乎找不到木头,其他种类的燃料我也识别不来。那种固定在墙上或者架子上的火把我也研究过了,里面应该是有燃料的但只是刚好足够用来照明,我舍不得破坏它们。
那么现在我又是从哪里搞来的火呢?这要从不久前捡到的一个记忆碎片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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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去感受,环境中有某种事物在周期性地涨落、律动,用心去“看”到它们,那就是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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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素什么的……我不禁感叹事情变得玄幻起来了。但是当我真的尝试去感受的时候,就是做得到。
之后我碰巧看到了这一堆不起眼的块状物,然后莫名其妙就觉得这种东西恐怕很容易燃烧,也许是富集着所谓的“火元素”吧?不过理性分析我觉得这些碎块不是化石燃料就是死在这里的动物尸体风干之后变成的。
总之就是火燃起来了,我就找了些看上去不那么恶心的怪物杀掉取肉来烤。其实在这个地方我不知道为什么不会口渴也不会过于饥饿,所以可能也不需要吃东西。但是果然还是想吃点什么。
再等一下就开始吃……再等一会儿……还要等多久啊?
“咩~”
“你也觉得快烤好了吗?”我像是征询意见一样看向一旁那只长有独角的怪兽。它痴呆地看着我不对是看着我身后正在烤着的食物。
额。
等下,这家伙什么时候过来的?
长着独角、会发出羊叫声的怪物挤到我面前来,伸长了脖子就想从火里把东西叼走。
“等等等等一下!你这家伙不怕烫的吗?!”
结果被迫分了一些事物给这只不速之客。它离开的时候还朝着我发出了“咩~”的一声,我又听不懂。
……
我找到了向上的楼梯,感觉到似乎前方的空气更加流通。快步前进,我惊讶地发现楼梯转弯的平台墙上居然开着一扇窗户。这是我第一次在这迷宫当中看到这种东西。
我原本猜想这座迷宫应该处在地下,坚固的石砖墙壁以外全是冰冷的泥土和岩石。但透过窗户所看到的景象把我的想法推翻了——广阔而又深邃的黑,在那墙外的空间里无限延伸。
下方散布着火,所以隐隐能看到地势起伏的轮廓,上方没有星,不知是受到了遮挡还是原本就不存在。
“哐当——”
沿着楼梯继续往上可以看到有一扇大铁门。但是我都还没有过去它就自己打开了。
就像是在邀请我一样。
不过比眼前这个情况更令我在意的是我感觉到了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呼唤,说起来可能有点唯心,但我就是感觉到仿佛自己所有的疑问都可以在前方得到解答,而如果我不去看的话就永远无法变得“完整”。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我提起剑,然后跨上那段不是很长的楼梯,穿过大门,见到了那个一直在这里等待着我的事物。或者说“那个人”。
我没有想到结局会这么快就到来。在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晓了,答案就在那里。
门后面是一个比较开阔的空间,周围的粗大立柱上固定的火把几乎驱散了场地里的所有阴影。地面上有许多脏污和血迹,使得上面原本就有的花纹变得难以辨认了。整个场地就像一个专为决斗而生的地方,实际上也可以看出这里确实发生了无数起残酷的战斗。
站立于这样一个大厅中间的,就是那个具有无比强烈的威胁感的存在——那个若虚若实的影子,那团迷雾,那个似人更似恶魔的家伙。他呵呵笑了两声。
“迷宫里没有镜子,但是似乎你在看到我之后还是确认了我跟你长得一样。”声音带着戏谑和一种天然的熟络。但,底下似乎还潜藏着一种冰冷的敌意。
他继续说:“没错,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让我们重新归于一个整体吧——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可算了吧!我属于被抛弃的那部分,况且至今为止所积累的痛苦都要由我来承担,你知道这有多不公平——”
我一脸蒙彼连忙问道:“你在说什么?”
阴影捂住脑袋发出一阵尖叫:“你忘得有够彻底!每一次失败你都会丢掉不好的记忆然后轻轻松松地重新来过,但是我已经厌倦了所背负的诅咒,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我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宣告了交涉的破裂。
站在场地中心的阴影版的“我”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同样由阴影组成的剑,我明白这一战是避免不了的了。
于是我摆好架势准备战斗,却见影子站在那儿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我心下感到疑惑,他难道不打算冲过来?
下一刻阴影行动了——他举起剑对准我,然后剑尖突然闪光一团火焰爆鸣着向我飞来!
说好的剑技对决呢?!
我不敢用身体硬接火焰,而是试图用剑破解。幸运的是我确实切开了来袭的火团,不幸的是火团被一分为二后余势不减地飞溅到了我身上。身体被击中的部位感受到了应有的火辣辣的灼热与疼痛,这种程度的伤害暂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多挨几下一定是受不了的。
我抬头看到一丝火光,又来?这次我学聪明了一些,通过翻滚躲过了难以阻挡的攻击。但是等我起身发现刚刚站在那里的阴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背后传来了一声讥讽:“太弱了!难道在迷宫中的磨炼只是让你的反应变迟钝了吗?”
我心中大骇,这才感觉到强力的袭击正在到来但是主动出声提醒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右手持剑向右挥动带动身体回旋,我瞬间转身的同时听到了武器碰撞的清脆震荡声。
“这招不赖。”阴影主动后退了两步,仿佛认可般的点了点头。
老实说我也暗自惊讶于刚才那一霎那的迅猛,但此刻当然有更紧要的事情。
我发出怒吼:“你以为只准你发动攻击吗!”
——可不能让他拉开距离再次找到机会施法!
在我冲刺的同时对方也在后退,但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确实是在快速拉近着。此刻各种攻击手段已经在我脑海里面浮现了,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打倒了身手敏捷的骷髅、力大无穷的河马还有穿着铠甲拿着长戟的活尸……积累的技巧可不是盖的。
终于我的剑尖就要落到敌人的身上,但是对面阴影却发出了无情的嘲笑:“天真!”
一股力突然凭空出现,从正面均匀地压迫我的全身把我一下子推到空中。
我摔倒在地,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感到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我被弹开了?但是......怎么可以这样?
阴影的“我”把剑指在我面前说:“你输了。”
是啊我输了,压倒性地输了。如果对手能够随便使用魔法这种不讲道理的力量,那我哪里有可能赢。
“真是可怜,你找不回你失去的那些记忆了。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因为记忆会给你带来痛苦!无知才是最幸福的,那样你什么也不用背负,什么也不用烦恼,现在就由我来替你结束这一切吧!”
阴影举剑蓄力,而我毫无抵抗。他说得很有道理,我明明什么也不懂,有好多痛苦都由他背负着,而我却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将其取回。也许我应该放弃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去接受那幸福的死亡。
但是、但是——
明明知道有重要的记忆却无法唤起,明明真相就摆在眼前却无法触及,看到另一个自己痛苦却无法体会,这让人很空虚对吧?我不知道人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感,但此刻我的确是因为那胸中的空洞而难受。
算了。
我静待刀剑落下,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当我疑惑的时候,我看到了“阴影”惊愕不信的神情。他的迷雾状身躯不稳定地晃动了两下,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身体,我也跟着把视线向下转移。
一根带有螺旋状条纹的角刺穿了阴影的躯干。
“咩~”阴影背后的怪物发出了羊叫声,然后退后拉开距离,甩了甩头,似乎对这起成功的突袭感到满意。
我翻身而起,毫不拖泥带水地把阴影拦腰斩为两半。
神奇的是他上半身仍然飘在半空,但这无法改变他已经开始迅速溃散的事实。
他用手指向怪物说:“这只羊叫兽改变了你我之间的胜负……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自顾自地释然了,点了点头:“既然你战胜了我,那我也就没有必要阻碍你了。曾经被抛弃的部分也都终将回归……痛苦吧!悔恨吧!食下你自己所种的恶果,然后继续去寻找!!!”
阴影终于消亡了,他不断溃散最后只剩下了一点点的残留物,那是——
一枚亮晶晶。
它在呼唤着我,我必须响应这种呼唤。我伸手捡起了它。
我应该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愤恨。现在,无数次的死亡已经将我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