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的广阔程度是难以想象的。除了那些不知什么人在什么年代建造起来的宏伟人工结构,室外的广阔天地,甚至比遥远还要远的地方也都属于迷宫。生活在迷宫的魔物们大多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聚落所在的区域,而胆敢挑战陌生区域的生物几乎都迷失在了远方,所以没有谁能够知晓迷宫的全貌。
但随着聚落之间的相互交流,仅对附近区域有效的一个大致地块划分还是被勾勒了出来:直属于伟大黑暗神的三个神圣区域,分布着为数不少的黑暗神殿和亲暗生物聚落;曾祭祀着不知名神祇的五个遗落区域,埋藏着无数上古遗物和谜团;荒芜的山脉和平原区域,永远呈现黑色的天空,无底的深渊和只能看到不可抵达的高塔……
根据魔物们总结的经验,要从一个区域到达另一个区域是比较麻烦的,往往需要通过一段艰难险阻的通道有时甚至需要借助时间久远的传送法阵。魔物间还流传着一个箴言“不要贸然跑到建筑物的掩护范围之外,天空中的巨龙会掠走一切冒失的闯入者”。
据说深渊的下面与元素世界相连,据说高塔是神用来接引受召者灵魂的通道,据说天空中有时会出现黯淡金红色的圆盘状天体,其上映照着被囚大鸟的影子。据说下雨的时候,是神在安抚那些逝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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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轰隆隆隆隆——
“咕噜咕噜咕噜……”
好难受。
全身上下都是冰冷潮湿的触感,水不断灌入我的嘴和鼻腔,让我每次对呼吸进行的尝试都遭受打断。
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咕……唔……呃……”(全是水)
受不了了!
我用力翻身把自己从地面撑起来,开始“咳咳咳”地呛水,费了好大的劲把吸进气管里的水基本咳干净了之后,我才用手背揩了下脸,睁大眼睛环顾我的周围。
对了,我应该是死了,被箭矢穿入脑门然后炸成一团糟。现在回想那一刻的感觉我脑子里还嗡嗡嗡的。
现在我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大厅,天上正在……下雨?
我呆滞地抬头望向穹顶上的巨大窟窿,正是此刻一道闪电劈开了天幕,我不止看到了泛滥的沿天穹裂口灌入的雨水,还看到了另一巨大事物的轮廓:尖锐的弯曲支撑柱状体,似断裂的奇形横梁,如风帆一般招展的软质碎片……
雷声滚滚而来。
我看懂了,眼前那破败的物体不是别的,那是一具巨型尸骸。狰狞的伤口,分离的骨、肉、血和内脏,被雨淋湿,凄惨地沉默着。
什么样的生物死后留下的骸骨如此巨大?它从哪儿来的?又因为什么死在这里?
齐布林怎么不见了?还有克里茜呢?
对了,我被偷袭杀死了,当时他们两个应该没有事......之后一定还发生了战斗,战斗结果如何?他们赢了,还是逃走了?毕竟我没有告诉他们两个我可以复活这件事,他们丢下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其实除了他们打赢或者逃走以外,还有一种可能性我没有考虑。我不愿往那个方面想,但是所有线索都指向它——
不!
“不!”
这不应该!
“这不可能!!”
我大吼并且抱住自己的脑袋,许多念头从我脑海中闪过,唯有死亡这一概念始终混在里面挥之不去。我迈开脚步朝着骸骨的正下方奔跑,却在踩到斜坡时脚下打滑摔倒在地旋转翻滚撞在了石块上。
“呃呜......”
我......
好痛!为什么这么痛啊!
我闭上眼睛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
等到疼痛减轻,我重新睁开眼,一言不发地从地上爬起来。我再次上下打量巨兽骸骨,它的正下方有引起我注意的东西。无论如何,我得过去看看。
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尤其注意不要滑倒地,我到达了正确的位置。
我看到了一个形态变化不定的小东西,它给我的感觉和我的记忆碎片很像,非要说的话,更像当初齐布林锻造“镇恶”时用到的那种谜之石头。说到锻造,我的新武器似乎也泡汤了.....
虽然那不是亮晶晶而是一个灰色的谜之石(暂定),我还是捡起了它。它在我手中变得很不稳定,当我心中莫名升起“吸收掉试试?”的想法时这东西一瞬间就融入了我的手心。
出乎预料的,熟悉的感觉。一段记忆流入我的脑海,我看到了——
矛斧相击,吼声震地,魔力汹涌,穹顶坍塌......规模巨大的魔法发出像烟花一样奇异瑰丽的光彩然后制造了惊人的爆炸和气流漩涡,切开皮毛肌肉骨骼,感受到隐隐约约的灼伤和刺痛......
我了解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的局部。
也许不知道还会好受一点。
我仰头,雨水从天而降洗刷着我的全身。我又变成了独自一人。
齐布林,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克里茜怎么办?不,她多半也......
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就算想要采取行动,雨水也已经冲刷掉了所有的线索。而且就我现在这个样子,真遇到敌人了又能把对方怎么样呢?
无论如何,不可以迟滞不前。
我爬上那具应该是齐布林的骸骨,然后用力跳到了天穹的破洞口处。我逆着水流攀上去,看到了外面整个世界都沉浸在雨中的景象。迷宫似乎永远没有白天,为什么明明没有白天黑夜却又有气象变化呢?
这种问题不值得现在思考。
来到穹顶上方后我才发现,这里居然是有路的。一座天桥从这里通向对面的一个山崖,那边会有什么呢?抱着试试的心态,我开始朝前走。
垂直的崖壁竖立在前,雨幕同样自天空垂下,比起黑色的天空反而稍有荧光的下方深渊,在这些景象衬托之下天桥显得渺小而又单薄。
在快要抵达对面的山崖时,我注意到地上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发光。我快步走近,发现那是个正在被启动的魔法阵图案。蓝色的线条从那个点像我周边扩散开来,然后锐利的空气刀锋瞬间将我切割。
在变成碎块摊开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前,我的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该死的就是这条路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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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怀特的法师正拿着刷子和桶在地上画魔法阵。他(?)身体被斗篷遮盖,脸上还戴着一副带有少量花纹的面具。怀特弯腰避免魔法涂料滴在斗篷上,聚精会神地在地上勾勒出法阵的最后一条弧线。
突然怀特抬起头来,用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对坐在走廊另一边休息的白发男孩说:“佐恩,我之前留下的一个陷阱法阵被触发了,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白发男孩正在用干净的毛巾擦拭他的那把大弓——毛巾吸收掉弓弦上的雨水,避免这把武器因为吸水而降低威力、准确度。
他说:“兴许是有什么魔物闻到了血的味道就跟上来了。不管怎么样,触发了你的陷阱就代表已经死掉了吧?虽然也有之前遇到的精英怪那种例外,但总之没什么好担心的。”
怀特表示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