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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到时,是8点04,左手还拎着一箱纯牛奶。
这才是来探病的样子,自己只是来打扰蔡佳彤休息的。腹诽自己两句,“已经问过前台了,在x楼xx号房。”我对她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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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进入病房时,还是和40分钟前一样的图景:蔡佳彤躺在病床上玩手机,她妈妈靠着墙角小憩。
“雨星。”看到我们进来,她打了个招呼,然后比了一下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吵醒她妈妈。
“还有提耶拉。”杨雨星补充一句。
“嗯。小提。”
“身体怎么样了?”把纯牛奶放到一边,杨雨星首先问。
“下肢失去知觉,运气好的话不用截肢。”做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她回答道。
“为什么突然想不开呢?”
她讲了一遍她被暑假班老师蔑视的故事。
“《天天练》,要是哪天我们数学老师让我做这个东西,我也会疯掉。”杨雨星赞同道。
“——那为什么要喊小提过去,看你自杀呢?”
……
我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蔡佳彤用震惊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你跟她说了吗?”
我点一点头——总不能否认吧。
“首先,我不是自杀,而是自伤。”在我的惴惴不安中,她解释道:“我只是想要一段时间休息,但吵了几次,我妈还是不允许。但是,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都睡不着,都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又觉得什么事都做不成。久而久之,就对自己很失望。一天晚上做噩梦——大概是因为听说———跳楼了——梦到自己从xx城7楼跳了下去,然后就想到了跳楼这件事。考虑一下,要不是结束生命,要不是有机会好好反思一下,总之是个稳赚不赔的方式。”
“那为什么要找小提呢?”
“因为我其实挺怕的。下午的时候就去实地演习了一遍,结果发现自己根本跳不下去(笑),需要有人鼓励一下?这种感觉。”
算是运气好吧,没有提到我与她交谈的事。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你知道小提会怎么想吗?”杨雨星突然走到病床前,对着她的脸说:“她觉得是自己的错,你知道吗?不敢看QQ,怕看到关于你的消息;晚上做噩梦……”
“行了行了……”我连忙上前制止,但食指碰到她身体的一刻,突然感觉到一种拘谨感,又后退一步:“她妈妈还在旁边休息呢。”
杨雨星回头看了一眼,她妈妈似乎确实是累了,即便是刚才那么大动静也没有把她吵醒。犹豫一下,她从床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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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了让你告诉小提,我去了xxxx了吗?你知道她有多担心吗?”脑中想起了那个情景。
对准“我”腹部的一拳,原以为是,她有自信在与“我”交恶后学习生活也不会受到影响,没想到,即便是她的朋友,如果损害到我,她也能为我这么鲁莽地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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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佳彤没有回话。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两人的视线都看向我,我也知道此时需要我来打破僵局。
但……
蔡佳彤以为,我把整件事如实告诉了杨雨星,她知道我的内疚的确是因为我没有制止她;而杨雨星认为,我的确只是无辜的,是蔡佳彤为了鼓起勇气跳楼而找的一个计时器。
也许此时我可以说一句:“不打扰你休息,我们先走了”来走为上计,或者“我先上个厕所”,然后显然不是去解手地躲进厕所里,但两者我都说不出口——朋友之间的吵架,正确的反应显然不是绥靖政策,至少我的身体是这样认为的。
脸部肌肉,宛如**栓锁住,无论如何费力都不能运动分毫。
——想起一个细节。
“也对,毕竟我也是从他那里获得的灵感。”
他,不意外的话,指的就是“我”了。
我于是对蔡佳彤说:“说起来,你之前好像提到过——”话说出口时我就后悔了,好不容易想起一个话题,结果忘了杨雨星根本不知道天台聊天的事。我连忙改口道:“跟我提起过———跳楼的事?”不接着说下去,避免说漏嘴。
“嗯。”她简单地肯定一声,似乎在等待我接下来的问题。
幸好这回我脑子转过来了:“你和他之前认识吗?”
“认识吧,听到名字知道是某班某某某的感觉……英语月考每次提前一小时交卷,但考的还算不错……好像没了。
“从他那里获得灵感,真的只是在QQ群里看到的,跟我一样暑假全托,然后学业压力太大,趁他家人不在,从18楼……有人开了个头,再去跳楼,就不会觉得很慌。诶,你看,锅又分出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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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冲我笑了笑,我也回以微笑,只是内疚感又重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