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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想象到推开门后的情景，但硬着头皮，“毕竟这是我家”，我推开家门。
和预想中不同，客厅里不是妈妈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而是爸爸躺在沙发上。
“别走。”他叫住准备回房间的我，“你妈妈有事找你。”
结果还是一样，我换好拖鞋，做到沙发旁边的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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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你去哪里鬼混了？”还没从房间里出来，妈妈的声音就传到客厅。
我无意辩驳，一言不发地等她走到客厅。
“去哪儿鬼混了？”但她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我只好回答：“和朋友吃了顿饭。”
“哦，一顿饭从五点吃到十点是吧？”
“也逛了会商场。”
“哦，买什么东西了吗？”
这是什么问法？“只是随便逛逛，什么都没买。”
“哦，倒还真有闲情雅致。上午陪一波同学吃一顿饭，下午又陪朋友吃一顿饭，还逛商场逛到这么晚。”
我突然想起，上午去学校，用的借口也是吃饭。这么连起来确实有点奇怪。“那……你说的给我休息一天，我去陪陪朋友怎么了嘛。”
“什么叫陪陪朋友怎么了？”她的火气似乎变得更大了：“我给你放一天假，是给你查漏补缺的！整理平时试卷上的错题，总结这些题的规律，这样才能有进步，明白吗？”
“你说的这些我每天都在做啊？”我忍不住反驳道：“不是，你要想让我学习就直说啊？你说放一天假，那我就按放一天假来玩了。”
“所以我就说你怎么就一点紧迫感都没有呢？哦，给你放一天假你就去玩掉，那人家魏夜航怎么就知道回学校看书呢？”
“因为他妈妈没告诉他今天放假。”
“那为什么给你放一天假你就要玩掉呢？”
无理取闹。我现在的脑海中只有这个词。恐怖的是，在她的重复中，我已经有点觉得自己放假的时候应该学习了。我决定换个切入口：
“那我休息一天调整下状态怎么了嘛。”
“什么叫调整状态？”她看起来也不吃这套说辞。“有什么好调整的？”
有什么好调整的？我一时语塞。
她正在气头上，而我现在开口一句：“我在寻找内心的平静”，可能第二天我真的要溜到泰国去盖房子了。
“学不进去了，陪朋友聊聊天休息一下大脑。”
“那为什么要跑出去这么久？”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聊不下去了。我只好说。
“我想说什么？你怎么就一点紧迫感都没有？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别人星期天都不放假的，我还给你放一天，然后现在还跑出去玩。……
“……。我也没什么愿望，就是希望你以后能坐在办公室里，不要跟我一样每天跑东跑西。我也不指望你以后能回报我多少，但你要为自己的将来负责——”
“——我就是为了为自己的将来负责，才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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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上房门，打开空调，缩进被窝里。门外“提耶拉，开门！”的声音经过层层削减，仍然清晰地传进我的耳中。很怕妈妈拿出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所幸，我听到爸爸对妈妈说：“算了算了。”然后声音停止了。我放下心来。
刚才她的话正好戳到了我的痛点，我一时大脑放空：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根本看不到这些重复劳动中，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我想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而不是像你当年那样，白白错过升职的机会。”
我是这么说的。
算起来应该是在我3岁那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妈妈经常要请假带我去看病。那年他们组领导看到她天天工厂家里两头跑，又考虑到组里有好几个女生都结婚生子了，准备把她们升迁到活少一点的岗位上去。但妈妈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她以为是，因为她经常请假，领导对她不满意。所以那段时间，她不敢请假，花钱请了保姆，又向领导求情，让他不要把她调走。半年后，原先组里的人问她为什么不愿意调走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追悔莫及。
我选初中的时候，爸爸告诉我了这件事情，还告诉我，这是她一辈子的痛处，不要和她提起这件事。我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提起来很不好，小时候的我想必让妈妈操了不少心，而且某种意义上妈妈是为了我才错过这次升职的机会。
然后，说完的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刚才再说什么，连忙跑回房间，锁上房门。
自己终于有机会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妈妈了。但明天该怎么办呢？我钻出被窝，望向天花板。
晦暗的夜空伴随着月光透进房间，屋顶一片清明幽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