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月传(二)
我杀了人。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能杀死他们......
为什么不去做呢?
......
你见过不咬人的猛兽吗?——罗罗诺亚·索隆
有,前提是别让它见过血。一旦感受过血肉的美味,那么就别想让它们安稳。就像从没接触过香烟的人绝对不会为尼古丁的气味着迷,他们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当我再次拥有光明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在池子里泡了多久,熟悉的温暖围绕着我,不知比冰冷的地板舒服几万倍。我身上的伤口都已没有大碍,但透过培养池的反光眼眶上留下的刀疤依旧清晰可见,按照人类的审美我现在不仅更加恐怖与丑陋,还多添了几分狰狞。
伤疤总是能引起不太舒服的回忆,但从头捋一遍之前发生的一切,印象最深的不是惊吓与恐惧,也不是殴打和虐待,居然是那一口腥甜的血。我的獠牙蹭破了那士兵的手指,才区区几毫升的出血量——能有两滴、还是一滴?但仅仅如此却美味的让我如此难忘。玻璃罩外,几个白衣服的研究员正对着仪器谈论着什么,我承认,我动心了。
曾经对我来说坚不可摧的玻璃罩现在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我很轻松的就将其打碎。霎时间警笛声大作。再次来到水外的世界我已经失去了对它的恐惧与好奇。我不知道那刺耳的声音是因为什么而响,但我清楚我要干嘛。
捕猎之前要营造一个合适的环境确保猎物不会逃走,人类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我突破收容之后他们立刻将大门关上了,甚至连撤出还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的时间都没给。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人啊果然可怕,为了自己的目的居然就这么放弃他们的同类,甚至连让他们挣扎的可能性都没有。但我没有那么多的念头,忍受了如此之久的渴血欲望在此刻彻底爆发,我对着那些文弱的研究员肆意发泄着我积攒的饥饿,他们大多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发狂的恶兽连逃窜的坚持不了几秒。我并没有追捕猎物的快感,我有着远比人类迅捷的身体,很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第一个猎物。
“no!”他哭喊着,害怕生命就此逝去,但我并没有选择手软,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应该冷酷到底,外面的那些人类不见得会对我心慈手软。
“啊......呃呃呃”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我也曾被窒息折磨过,可我并不想可怜他,饥饿的人铺在面包上还能有什么思考的余力?我大口大口的**着,那甘甜的、温热的血正缓缓从他体内流进我的腹腔。我从来没如此满足过,饱腹感居然是如此的痛快。
原本待在的羔羊还很多,我却没有时间去享受。既然他们造出的怪物突破收容了总得采取措施去收拾留下的烂摊子。“砰!”屋子里的灯光突然熄灭,完全封闭的实验室很快就浸泡在沉默的黑暗当中,周围仿佛一刹那失去了生机,除了尚在运作的仪器偶尔还“滴滴”作响。多年以后我来到地球上,曾感受过黑夜的魅力,无言、寂静,人类开始蛰伏沉睡,放松紧张了一个白天的神经。从他们不知隔了多少个世纪的祖先们开始,黑夜便是他们的保护伞,夜幕下白天疲于奔命的弱小的他们可以在此时可悲的喘息。但他们曾经的保护在这时却只能是他们临终前的棺木,因为总有猎手能掌握识破黑暗的本领。霎时间来到的黑暗并没有让我感到不适,在眼睛受伤变成瞎子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用温度去看,即便是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我也能感应到猎物的所在,他们或藏在实验桌下、或躲在储物柜里或三三两两彼此紧靠,窝在一起瑟瑟发抖。
在我丢下已经被我吸干了的尸体、想要继续追杀下一个猎物时,人类又搞出了新花样,“嗡~”突兀爆发的嗡鸣打破了周围的安静,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好像所有的人类都对此怕得不行,纷纷放弃了躲藏冲到大门处重重拍打着,嘴里大喊“Let me out.”,甚至还带着一丝哭腔。我并不清楚会发生什么,所以只是待在原地看着他们绝望的表演。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终于知道外面的人类想干什么了。之前还活蹦乱跳的人类一个个像是被盐水卤过的萝卜,软趴趴地瘫倒在地上。在确认他们真的死透了我才朝他们走过去,蹲下随意地拎起一具尸体,我能感觉到它体内充盈着“咕嘟咕咚”躁动感,而且这些尸体正慢慢膨胀起来,拍打起来像是一个漏气皮球的手感。我将尸体丢下,却发现有两颗小小的圆珠掉落下来,我捡起一个捏在手里,硬硬的却还带点弹性,应该是他的眼球。
我不知道外面的人类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人死的这么恐怖。尸体们的膨胀并没有停止,他们最后在两倍于之前的体积停下,面对这样难看的死相我也实在没有什么食欲,我虽然饥饿但我却并不着急,因为我知道一会儿肯定有会有人类送上门来,我很清楚我的价值,因为他们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同类也要先困住我。他们一定会来的,最起码也得确认我的死活。我倒在门边装成已经死亡的模样,静候着他们的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实验室内的灯终于亮了起来,我一直等待的猎物终于要来了。但我知道这不过是试探,因为仔细听听就能感觉到摄像头转动的微弱声响,我曾在水中见过他们操作这东西,我知道人类可以通过这东西看见眼睛察觉不到的远方,所以我选择继续躺倒在地。结果我是对的,在摄像头对准我之后它便不再移动了。真是奇怪,谨慎、试探、博弈,这些猎物与猎手之间的反复轮辗我怎么会这么熟练啊!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仿佛印刻在骨骼中的反应告诉我现在该这样之后该那样。
“砰!”看来我的演技奏效了,他们相信我被他们的攻击手段击毙了,先按耐不住的看来是人类。果不其然,大门开始之后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冲了进来。我不再等待,朝着门外扑了过去。
人类显然没有想到我还有反抗的余力,显得十分慌乱。我冲进他们的队伍里大开杀戒,人类比我想的还要脆弱,甚至连困住我的玻璃都比不过,我还以为能创造出这种东西的生命是该有多强大,我甚至不需要去用嘴咬断他们的喉咙,只需要用手轻轻一抹他们就皮开肉绽。人类也不是毫无反抗待在原地引颈受戮,但他们手中的枪并没有给我带来一点伤害,后来才知道为了活捉我他们用的都是麻醉子弹,可我的进化速度哪怕是它们最激进的科学家也没料到,别说麻醉剂,就是巴雷特子弹也不能打穿我的鳞甲。当时空间站内任何人对上我都是没有命去手下留情的。当然,那个人除外,那是我这辈子的噩梦,即使30年之后那瘦弱的身影和冰冷的语气依旧令我恐惧。
或许结果有些单调,实验室里出逃发狂的怪物轻易打翻了负责看守他的士兵闹得天翻地覆,这套路在怪物恐怖片里出现无数次了。就在这群士兵溃不成军纷纷退却的时候,老天有眼,让我发现了他——那个划瞎我眼睛的人,他正惶恐的跟在队伍末尾,怀中紧紧抱着毫无作用的武器,好像能带给他安全感。
“啊啊啊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不再去理会其余的人类,直接锁定了目标。他的惨叫自被我发现以来就从来没有停过。看他被我擒住,撤退的队伍中有人想要折返回来救他,可是全都被我的眼神吓了回去。我抓住那人的胳膊,我也要让他尝尝这种痛苦。“呲啦~”“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将他的胳膊连皮带肉一起拧断,殷红的血液喷洒而出,他的惨叫变得凄厉起来,但这还远远没完,我抓住他的下巴,还未发力就听见“咔嚓”的碎骨声。我用力狠狠一拽,连同他整个下颚骨一起拉断。他的嘴巴因为骨折与脱臼张开的异常的大,这样刚好,我望着他淡黑的脸,从中读到了些许的可怜,但我还没学会原谅,这种美德不适合我这嗜血的怪兽。我拾起他的断臂,怼进他的喉咙!
“呜~呜呜......”刚开始他还能呜咽两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反应。我低头看看,断臂的碎骨茬已经扎穿了他的胸腔,估计现在灵魂已经到地狱里安息了。我缓缓捧起那颗了无生机的头,有一瞬间我可能发生了错觉。人类不存在五官的脸突然明朗起来,尤其是那双眼睛,是淡蓝色,没有死前的狰狞,只能见到平静的安详与纯净。未来我会在十一月的长白山天池回想起这双眼睛,和面前的湖水一样清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