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跑到平板车的前面,王艺萱平躺在上面,此时的她正陷入了昏迷,原本红润的手也变得惨白,我像是被大锤砸中了脑袋,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挡道!赶紧让开!”一位随行的大夫大声地向我呵斥,但我毫无反应,如果,如果我没有离开待在她的身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我感觉我的手在抖。
“啪,”我听见轻微的细响,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低头看去,是藤原万树。他轻轻地用力,示意我往旁边让路,我这才反应过来,木讷地为这只队伍让开前路。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藤原万树拦下了队伍最后的医生。
“原本我们都在集中点待的好好的,突然整个房子就震了起来,我没拉住萱儿姐,让她摔倒动了胎气,呜呜......都怪我......”负责照顾王艺萱的大夫抽泣着向藤原万树解释事情的原因,因为谭文梁还在这个诊室里,王艺璇被推进隔壁的房子里,除了之前跟着队伍进入队伍的,还有不少大夫跟着来来往往,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和瓶罐,还有血浆......我感觉我的腿失去了控制,没有力量支撑我接着站着,我木然地滑到,半坐在地上。谭文梁让我跟在王艺萱身边保护好她,王艺萱让我陪在谭文梁身边照顾好他,可现在,他们两个并排躺在两个房间里,一个肢体残破、一个不省人事......刺骨的寒意从我背后升起,带着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信誓旦旦地在他们那儿领下了任务,到头来却什么也保护不了。如果王艺萱真的出事了,谭文梁还会像之前那样对我一个刚刚认识三十多天的陌生“人”吗?王艺萱知道谭文梁因为我的缘故害得她相处了七年的丈夫丢到了手臂,她又会怎么想我?我不敢再往下想......我举起颤抖的手捂住脑袋,仿佛这样能阻止这些思绪冒出来,但是没用,它们就像是影子一般扼住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喘息,我捏紧了手掌,希望这样能收到效果。
“没关系的,他们夫妻两个都是行善积德的好人,不会有事的,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了,要相信医生们。”藤原万树的话像是在宽慰哭泣的大夫,但当我抬起头来却发现他的脸是对准我的,见我看他,藤原万树微微点头,不知为什么,我在这一个动作里读到了安心的感觉,我慢慢放下手掌,静静等候结果。
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两个人也不知道会是谁先出来。终于,门开了,是王艺萱的病房!还站着的藤原万树立刻迎了上去:“大夫,王夫人怎么样了?”
“情况不乐观,患者刚才摔这一下造成了轻微脑震荡,现在昏迷不醒,病人宫腔也遭受到了碰撞,很有可能造成早产,现在需要往准备好的产房里转移。”
“早产吗......医生,孩子和大人都有危险吗?”
“这无法确定,得走一步看一步了。除了生产过程带来的危险,还有很多不确定性,毕竟这是人类第一次在地球外的地方繁衍生命,环境、技术......这些都有可能造成意外。”医生说着,身后小车推了出来,王艺萱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您受累......请一定要保护好她们母子,孩子的父亲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也在手术,我在这里代替他拜托您。”藤原万树弯下腰,郑重地向医生行礼。
“放心,我们一定尽力。”医生匆匆离开了,我凝望着病床上王艺萱毫无生气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
“小天,刚才那是谁啊?怎么用上担架了?”这个声音的主人给我带来了许多的温暖与爱护,我十分喜欢这个声音,但唯独现在,我绝不想听见。谭文梁被人搀扶着从门外走出,他只看见了王艺萱被推走的影子。
“谭君......伤......怎么样了?”藤原万树也欲言又止,他也在思索到底该不该告诉谭文梁王艺萱的现状。
“没有什么大事,也就消消毒、止止血、洗一洗,很快就完事了,也就是大夫们强拉着我做一个全面检查,这才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了......”
谭文梁似乎看出来藤原万树的状态不对。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听不下去了,我犯的错,至少该由我告诉谭文梁,我站了起来,直视着谭文梁:“王艺萱......昏迷......早产......”原本我的说话能力就十分生涩,现在说出这些词语就更像是一根根钢锯,要吐出来可谓无比艰难,但我还是要说,这是我的责任。
尽管说的断断续续,但谭文梁听懂了,他安静了几秒钟,仿佛世界上一切的声音都被阻隔了,突然他踉跄了几步,用仅剩的那只手扶着墙壁才没有摔倒。
“带我去......”终于,谭文梁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能做到自断一臂的人本应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这次我却听出了恐惧。
“谭副营长,您的伤......”扶着他的医生好言相劝,但却被谭文梁吼了回来:“带我去!!!”医生被他的怒喊吓傻了,不敢动弹。藤原万树低头思考了一下:“带他去,这是一个丈夫应该的。”说完,他亲自从医生手里接过谭文梁,搀扶着他向前走去。
“呼~呼~”谭文梁的呼吸杂乱而急促,他真的很着急。我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一起。
“你跟上来。”藤原万树呼喊着我,我才犹豫地迈着步子跟了上去。这段路看起来不长,但是谭文梁刚刚经历一场恶战体力不知,又拖着一条伤腿,即使想加速也没办法,有时甚至还得停下来休息片刻,等赶到地方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我们三个被拦在紧闭的大门前,周围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儿声音,也不知道王艺萱情况怎么样了。
“萱儿!”冰冷的钢铁大门前谭文梁轻轻呼喊着王艺萱的名字,语气之中包含着我无法理解的情感。
"萱儿!"谭文梁忘情地大喊着,他或许希望这些能够穿透钢铁的大门带给王艺萱力量:“萱儿!!”他又是一声大喊:“萱儿!!!”谭文梁的嗓子在这三声大喊之后沙哑了起来,也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等到回音散去,周围一切重归平静,令人心悸的平静。求求谁了,无论谁都好,来一点儿声音吧!我默默地祈祷着,这种安静仿佛让我回到了那个实验室,与我为伴的只有死亡和满地的尸体。
“哇~”终于,就像浸泡在黑暗中几百天突然闪现的光芒一般,一阵嘹亮的嚎叫爆发出来,我们等这个声音太久了。
“太好了,谭君......”藤原万树用手擦拭着额头,他也被刚才的寂静吓得绷紧了弦,不过现在可以放松下来了。
“呜......”在我们都在庆贺被打破的寂静,谭文梁却好像还在忍耐些什么,模糊不清的音节从他嘴里挤出来,终于,像是高耸的大坝缺了口,谭文梁爆发了出来:“呜啊啊啊啊啊~”他哭了,我学到的知识告诉我哭是难过时的行为,可谭文梁的哭声里绝没有一丝丝痛苦的感觉,他与别人吵架时没哭、与敌人厮杀时没哭、斩断手臂时没哭,却把眼泪交给了另一声啼哭。
“我当爸爸了......我当爸爸了......”谭文梁像疯了一般重复着这句话,就怕在场的谁不知道。
“没错,谭君,恭喜了。”藤原万树的声音里也有藏不住的真挚,他也为谭文梁与王艺萱高兴。
这时,产房的门打开了,之前与藤原万树交谈的医生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谭文梁:“你是孩子的父亲?”
“是我。”谭文梁尽可能地收敛起哭腔。
“你这伤......”
“大夫,孩子和我妻子......”
“您太太因为脑震荡,接生时又出现了严重的出血现象,现在还昏迷不醒,不过您放心,孩子母亲的生命是安全的。至于孩子,是个女孩儿,因为早产,身子虚弱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太好了......”谭文梁身上紧张的气势终于松了下来。这时,从病房里又走出来一个白大褂的,在大夫的耳边嘟囔了两句,大夫身上放松的气场突然又凝重了起来:“抱歉,我有一件事对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