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莫比斯酒馆里,丹看着坐在角落里咕咚咕咚喝着啤酒的艾丽卡,一脸惊讶。
比起艾丽卡,贝蒂显然要靠谱的多,尽管知识艾丽卡所托付的事情,但贝蒂依旧认真地教授丹有关宝石的知识,即使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贝蒂也会耐心地为其讲解。
直到太阳西沉时,贝蒂才因为有事先走了一步,而艾丽卡迟迟未归,让丹不由得有点担心。
“那姐姐一定是遇到烦闷事了,去莫比斯酒馆找她就好。”
“所以我就来了。”丹复述完贝蒂的回答后,坐到了艾丽卡的对面,“所以说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说只去散散心吗?”
“我问你,你看这是个什么?”艾丽卡没有回答丹的问题,而是把手中的小瓶子展示给了丹看。
“额,干草?”丹看了一眼里面装着的枯黄草叶,半信半疑地回答道。
“没错,这就是干草啊!”艾丽卡突然用脑子撞了一下木桌,“我真就是个傻子!”
“冷静一点,你不会是买东西被人骗了吧?”看着艾丽卡的样子,丹不由得有些发悸,“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很多钱吧?”
艾丽卡摇了摇头。
“那你这是...”
“其实是我去别人家偷东西,被人发现了。”
“啊??”丹连忙扫视了一眼四周,随后低声道,“你现在已经穷到要靠偷东西来维持生活的地步了吗?”
“喂,我说你知道火草吗?”
“当然知道了,帝国里代代传颂的奇迹药草,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想偷的就是火草,”也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艾丽卡没有顾忌,直接实话实说了起来,“但是,对方似乎早就发现了我,可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第一时间把我抓住,而是给了我个这样的教训。”
艾丽卡说到这里,突然痛哭流涕,弄得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太可恶的,马克里伯爵...可恶可恶...”
“别哭了别哭了,”自小到大没安慰过人的丹能想到的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为什么艾丽卡你想要火草?莫非你的某个朋友...”
“嗯,她已经撑不过这个月了,我必须在她死去之前,用火草制作的药引把她治好。”艾丽卡点了点头,“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人,为什么会遭受到这样的命运...”
“...不能拜托凯尔多侯爵吗?”
“丹你知道祈祷单上每年被划掉的人有多少吗?即使凯尔多侯爵再过善良,也不会去救一个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人,更何况我已经欠侯爵很多了。”
“那..拜托你的妹妹?她不是工会之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吗?”
“呵,异域人,就连工会的老大都想皇族讨要不到一株火草,你现在明白火草的价值了吧?”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偷窃啊...”
“那我能怎么办!她可是快要死了啊。”艾丽卡小声抽噎的起来,丹不免有些沉默。
“我陪你去看看她吧。”
夜晚,丹扶着艾丽卡,凭借着她模模糊糊的指认敲响了某间房门。
“请问你们是..啊,艾丽卡,还有您是?”开门的男子显得有些憔悴,但看得出来,他的眼神里依旧没有放弃希望。
“算是艾丽卡小姐的半个朋友,叫我丹就好了。”
“嗯,天有些凉了,有什么话进来说,”男子点了点头,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烛光十分柔和,而躺在房间床铺上的,正是艾丽卡所说的少女。
女孩看起来只比艾丽卡小上一点,但气色却明显不如艾丽卡那般健康,反而是一种近乎死人的苍白色。
“谢谢你们能来看她,如果安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男子轻轻抚摸了一下女孩的额头,随后带着两人轻声离开了房间。
“他这样昏迷,已经多久了?”
“半年,”艾丽卡回答道,她的眼睛因为刚才哭过的缘故有些红肿,“教会的牧师说如果她昏迷的太久了,如果再继续下去,很难撑过这个月。”
“所有方法都尝试过了吗?”
“当然,为了治好安,我们找尽了各种药方,无论是教会的正规治疗还是民间的偏方,他们只给了我一个结果。”
“除非是能让奇迹降临的火草,否则不可能就东西能够治好我的妹妹。”
“所以,您也是在靠着自己的方法寻找火草吗?”丹沉默了片刻,缓缓问道。
“没错,安对我来说就是我的世界,为了她,我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信条,”男子看向一旁的桌子,丹顺着视线看去,发现那是一块圣骑士的勋章。
“安对我来说也是一样,”艾丽卡说道,“在这一点上,我和布拉德也是有些相像,我们都有一个妹妹,而且我们两家在很早的时候便互相认识了,也因此把彼此像家人一样看重。”
“怪不得你会为了这个女孩以身犯险。”
“贝蒂,安和布拉德,我都不想失去。”艾丽卡坚决地说道,“作为最年长的大姐,我也有这个责任。”
“大姐你比布拉德还要大吗?”
“我只是长的显老而已,”布拉德似乎笑了笑,想缓和一下气氛,“单按年龄的话,艾丽卡可是大我一岁呢。”
“如此看来,只能依靠火草了嘛。”在告别布拉德后,丹和艾丽卡并肩走在接到上,“虽然我也没有什么能力,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在凯尔多侯爵回来的第一时间向她请求这件事的。”
“谢谢你,伊恩,”艾丽卡点了点头,看样子也差不多醒酒了,“真是不好意思,明明和你没关系的。”
“你也是我暂时的保镖,我总不能对你的难处视而不见吧?”丹叹了口气,“虽然那样很方便,但很可惜我很难做那样的人,没办法啊,谁让我老是多管闲事呢。”
“那我就多谢你的多管闲事了。”艾丽卡回答道,几分钟后,艾丽卡将丹送到了凯尔多宅邸的门口,而后朝他鞠了一躬。
“那么之后就拜托你了,伊恩先生。”
“突然这么客气,真是让我很不好意思啊。”
“毕竟求人和日常,我还是分得清的。”
“看来你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尖锐嘛。”
“嘛,人总是会被各种事物磨平棱角的,虽然我尽量避免,但也有一些必要的时候需要我去忍让。”艾丽卡笑了笑,“那么晚安啦,伊恩先生,再好好珍惜我庇护你的这三天的时光吧。”
“好的好的。”
在丹与艾丽卡告别后,马克里伯爵也终于处理完了一天的公务,开始查看起了萨姆森所抄写来的祈祷单。
祈祷单上的人名很少,最近未死亡的也无外乎四五个,只要根据姓氏,随便推断一下其家族就方便多了。
如果只能靠小偷来窃取的话,那必定不是什么地位很高的贵族,不然会事先和马克里府商议,毕竟每年来马克里府磋商火草价格的,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而名单里的这些显然有一两个不在范围之中。
这个子爵的孩子明显是个弃子,他们不可能为了这个可怜的家伙费上那么多心思。
这个男爵家的就更不用提了,他们家族保留着旧贵族那愚蠢的习性,不可能做出如此侮辱他们所谓脸面的事情。
如此排查下来,符合的也只有她一个了。
马克里把羽毛笔的笔尖放在了一个人名上。
“安·乔治。”
教会三级圣骑士,布拉德·乔治的妹妹,如今身患重病昏迷在家中,据马克里了解,在乔治工作期间,他特意雇佣了一个女仆替他照顾安,并且在下班后都会早早回到家中,而且在前几个月里,经常能看到布拉德四处打听的身影。
而马克里自然见过布拉德,就在数月之前,不过当时他询问的只是较为稀有的药材,并没有让马克里联想到火草,而那时候的安,估计病情也没有严重到使用火草的地步。
他妹妹的病,马克里大概是清楚了。
冰棺症,是早在数百年前的一场灾难之中,从天空中的陨石传来的恶疾。
最初的感染者不会感到太多的变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呼吸会慢慢变得困难,而困意也愈发明显,从一天二十小时的昏迷,到一直昏迷不醒,就此死去。
不过感染冰棺症的人不多,一千个人之中,恐怕也只有一人感染,而冰棺症的治疗方法,除了使用火草外别无他物。
再者,冰棺症的潜伏期极长,据感染到发作,可潜伏三到五年不等,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们一直很难找到冰棺症的发源地,来彻底将其祛除的原因。
马克里的女儿,患上的正是这种疾病,也正是因为他足够幸运拥有火草,才能让他的女儿再度活在这个世上。
而这件事竟然再次发生在了他的眼皮底下,可布拉德与他不同的是,布拉德并没有他那般的财力,更不可能拥有先人留下的遗产。
对此,布马克里无能为力。
起初,马克里只是以为对方得了什么重病,求医不得才会以身犯险,而现在来看,恐怕他们只有火草这一种选择。
如果其他的药物可以的话,马克里当然愿意倾囊而出,拯救这条生命,可现在的他,只得袖手旁观。
因为马克里府,只剩下一株火草了。
第一株被他的女儿所使用,第二株谎称卖了出去,实则是为了给萨姆森治疗他那足以致命的战场后遗症,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萨姆森早就在离开战场不久便命丧于皇城了。
而让一位在军中权利过高的人在退役后早早死去,也是皇族暗中的打算,也正因如此,萨姆森战后治疗根本没有治疗到根部,导致他在马克里府期间病情突然恶化,而在此之后,马克里也见见面明白了皇族有何居心。
他们只会将功勋者明面表扬,却又害怕他们瓜分自己的权利,在背后暗暗朝他们捅刀。
马克里的做法,显然是干涉到了皇族的这一举动,在萨姆森被马克里救活之后,大规模的舆论传遍了贵族圈的每个角落,马克里的形象被一贬再贬,这倒也并不是说马克里在先前毫无缺点,而是在此之后,他的所有缺点都被添油加醋地放大,贪财,自私,不顾及百姓卖给百姓劣等药的马克里伯爵便出现在了大众的眼前。
卖给百姓的药质量确实不如卖给贵族的药物,这点马克里承认,但如果按照贵族的质量卖给平民的话,其高昂的成本会让多少人病死,他自己心里早就有数了,如果真按传言所做,不出几个月,马克里伯爵便会被直接除名,贬为平民。
因此,马克里也更加佩服比他陷入的舆论漩涡更深的凯尔多侯爵,很难想象那个女人,究竟凭着怎样的毅力,面色淡然地伫立在舆论的中央,单是这一点,便被马克里所敬畏尊敬,而不是单纯地把她当成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
“这最后一株火草,必须要留给伯爵府的子嗣,”马克里自言自语道,“如果我帮不到忙的话,那凯尔多侯爵是否...”
一想到这,马克里连连摇了摇头。
作为互相争斗的贵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而卖给凯尔多侯爵府一个天大的人情,那马克里伯爵府不单颜面扫地,此事甚至会成为马克里家族流传至后世的丑闻,再者甚至会有贵族去捏造马克里伯爵出轨于年轻少女的谣言,这样不单对马克里家族不利,就算对那个女孩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我也只配当一个旁观者嘛,”马克里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这可真是罪恶啊。”
不过作为一个人,毕竟不可能拯救所有的人,马克里深谙这点。
“在我这里失败后,那他们的目标,便会放到凯尔多宅邸吧。”
“那么,恭祝各位成功,希望诸位的努力,能够救下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