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大学的西门步行街平日里一般非常安静,不仅因为它的位置偏僻,也因为它常年以来的治安问题。
学校内部各种家族势力的鱼龙混杂在校内已不算是秘密,而那些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们又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各个势力之间摩擦的发生也是在所难免,而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很多时候并不怎么文明。
而西门步行街有很多暗巷的存在,再加上该地带本身就没有什么完善的监控系统——
——导致西门步行街成为了很多校内乃至校外“解决问题”的绝佳地点。
更绝的是,因为对这些校内的学生背后的势力的忌惮,为避免惹祸上身,大多数时候,那些管理这片区域的警察对这里的暴力事件也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让学校的西门成了一个妥妥的灰色地带。
这是校内校外都讳莫如深的事情。
拜此所赐,这片步行街一直以来都是个静谧的地方。
孕育血腥与暴力的温床,不一定都是吵闹的。
有时,也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过今天,这片灰色地带里出现了一点反常的情况。
“梦欣,你慢点!唉,先听我说完,不要那么冲动啊。”
“.......”
西门步行街内,阴暗的巷道里,两个美丽的女孩此时正抢抢忙忙地四处奔走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梦欣,别这么着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事情可能已经结束了,而且把那个姓君的小哥拐出去的那帮人动手应该有点分寸,不可能闹出什么人命的。”
“那位君小哥现在肯定还活蹦乱跳的,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唉,我说陈明那个混蛋也真是......我都没想到他的心胸居然狭隘到这个程度,还真要跟他那样一个小人物过不去!”
“那个,梦欣,你有在听吗?”
后方紧紧跟着的女人一边不停地跟前面的女子搭着话,试图让她的心情放松一点,但看着她那混杂着焦急与担忧的脸色,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完全陷入慌乱的校园女神,心中不住地叹息。
(唉,不过要是让那个姓陈的看见你现在为了那家伙露出的这种神情,估计那个君小哥就真的惨了啊。)
是的,两人正是月梦欣与安羽清,沧澜大学的两朵校花。
虽然两人分别属于不同系的学科专业,但由于性情相合的缘故,二人私下里其实关系非常不错。
而君逸铭被带走的消息也正是安羽清在离校时跟月梦欣通风报信的。
毕竟和闺蜜相处这么长时间,虽然月梦欣从未主动提起,但她也多少知道月梦欣和一个叫君逸铭的家伙关系不太一般,毕竟她对那个男人的关注程度委实是高的有些异常了。
联系到她之前在校内的一些流言蜚语,她也开始对君逸铭这个人起了些兴趣。
平时虽然也没有特地去留意,但既然恰巧今天上午就碰到了,她也就出于好奇,在学校发布离校通知后稍微留意了一下他的动向。
不过就她在上课时的观察,这个人的身上实在没什么有趣的地方,看起来妥妥的就是一个班级里的边缘人。搞得她逐渐没了兴趣,之后也就没有太在意这个家伙。
结果一下课他就被一帮混混裹挟着走了......
(亏他上课的时候还有脸来问我这事呢,原来是他自己惹的祸吗?感情他们是来找他算账的啊...)
那时安羽清还有些无语地这样想着。
之后离校时,她原本是抱着玩笑的态度跟月梦欣闲聊到了这件事,想调笑一下她,但看到月梦欣脸色大变、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的样子时,着实是把她吓了一跳。
如今,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原委的她,有些后悔跟月梦欣提起这件事了。
(唉,好死不死,梦欣她怎么偏偏被陈明这条疯狗缠上了......不过那家伙做事还是懂一点分寸的,应该不会闹出多大的事。)
她苦笑着想着。
虽然不是很想掺和到这种一看就知道会很麻烦的事情,但实在是受不了自家闺蜜那恳求的神情啊。
“我说,梦欣,咱能歇会儿吗?其实你真没必要这么急的,急也没用啊。从他被那群人带走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估计早就完事了.......而且在这学校里,这种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那群人就算是找那位君小哥算账,也应该都知道分寸,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月梦欣呼吸有些急促,神色之间依旧带着凝重,但总归是回应了安羽清,
“就算那样...也不行。都怪我,居然让陈明顺着我身上的线索挖到了他......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对付不了那个陈明的。”
说着说着,她的眼中居然闪着浓浓的愧疚。
原本因为自己终于被搭理了而有些小感动的安羽清见状顿时吓了一跳,赶忙安慰道,
“这件事怎么能怪你呢,你为了你那君小哥,都已经忍耐到这一步了,只是谁都没想到陈明那个小肚鸡肠的家伙会因为嫉妒干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嘛。”
她正要继续劝下去,突然发现到了前方拐角处,月梦欣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甚至下意识地捂着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幕。
“额,怎么了?”
安羽清纳闷地走上前去,直到看到了眼前的场景,她身子忽然一晃,差点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她同样捂着嘴,胃部因为眼前的事物而剧烈的痉挛。
那是一大摊的血,是暗红色的血!
幽暗的巷道内,一道像是被拖行的抹布留下的暗红色血迹在水泥的地面上延绵着,让她们触目惊心,浑身因为恐惧而发软。
“这...这里是怎么回事?”
安羽清嘴唇有些发抖,说的话都有点控制不住的颤音。
月梦欣则脸色发青,似乎是在那一瞬想象到了什么让她极为恐惧的结果。
她反而迈大了步子,拼命地朝着拐角处跑去。
然后,在陌生的拐角处,她看到了让她心神俱裂的一幕。
“怎么...会这样......”
她轻声呢喃着,声音柔弱的像是要消失一样。
几秒后,之前身体的颤抖和僵硬就像是假的一样,她忽然像疯了似的朝着面前的事物冲了过去。
“君逸铭!”
月梦欣看见的,正是在经历了连番的生死战后,晕倒在地的君逸铭。
他此时的脸色差的简直就像是刚刚才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的出血量更是多到将她吓得浑身血凉。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多到让她不敢去数——遍体鳞伤,或许对于他此刻的状态来说,正是最贴切的形容。
看着眼前重伤昏迷的男人,她的脸上满是悲伤。
对他的呼唤再也抑制不住地脱口而出。
“君逸铭...醒醒....”
她的沉默再也无法维持,泪水夺眶而出。
“逸铭,你醒醒....”
安羽清很快也赶了过来,看到君逸铭此刻的惨状,更是震惊地说不出话。
——她搞不懂这君逸铭跟那帮混混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他被那帮人整得这么惨。
而在心神几近崩溃之下,月梦欣早已没心思去顾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君君!醒醒!....唔...呜....你醒醒,我求求你醒醒!”
她痛哭着拥抱着君逸铭浑身是血的身子,不停止她哀伤的呼唤,也不去抑制她悲痛的呜咽。
这声音轻柔得宛如少女对情人的呼唤,其间的担心与关切浓郁的像是要满溢出来,温柔、甜美得几乎让所有人心驰神往,同时,也凄美的让人心碎。
只是这让人心神欲醉的一幕,偏偏发生在了最糟糕的地点,也是最糟糕的时间。
一旁的安羽清听着月梦欣的这句话,又是目瞪口呆。
她感觉她今天一个中午感受的惊讶可能比过去的一个月都要多。
安羽清一边呼叫着急救车,一边看着一动不动、有些痴傻地捧着君逸铭的脸,正哭得梨花带雨的月梦欣。听着她满是悲伤的、甜美的呼唤,安羽清此刻的眼神十分复杂。
在包括她在内的全校学生的眼中,月梦欣这个人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她很美,美到甚至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冰雕玉琢的、天使般的容颜,犹如天上仙子一般的优美体态,再加上平日里,她那如冰如雾的迷离眼神中蕴藏的那一丝忧伤。
这份美丽,是足以让人疯狂的......
......也是足以让一些不知天高地厚便去靠近她的人,万劫不复的。
在这所大学的三年里,不论是她还是安羽清,都早已数不清曾有多少世家子弟几乎痴迷地向她示好,可她既从没有过任何的表示,也似是不愿给任何人回应。
就好像她的心早已冻结了一样,像她的外表一样冷......像冰一样冷。
可这反而让她变得更受这帮纨绔们的欢迎。
毕竟在几乎被各种权力的勾结、攀比和斗争搅成一个如同散发着污浊恶臭的大染缸的,“上流”学生圈层里,她这样的人是显得那样的独特、那样的纯净...那样的圣洁。
——圣洁得让他们愈发想要得到她,亵渎她,玷污她。
......人与禽兽在很多时候,其实差别并不大。
实际上,作为和她相处了三年多的,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安羽清很清楚的知道月梦欣的真实面目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冰冷的人。
那只是她对外的伪装。
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只是这份温柔,安羽清几乎没见过它对其他男人绽开。
因为月梦欣她曾经似乎受过伤——心里的伤。
所以她的温柔被她自己封印了起来,如今只会对她仍亲近的少数人释放。
——看上去就像是害怕再度受到伤害一样。
殊不知她这样的姿态,反而让安羽清感到同情和心酸。
一个温柔的人,却不得不时刻封闭自己的感情,保持着冰冷的模样,这该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可在如今,在那群如狼似虎的纨绔们的追逐下,那些暗流涌动的权利勾结中,她的举措对她而言,说不定反而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对脆弱的她来说,身处这样危险又肮脏的环境中,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或许早就崩溃了吧?
真是讽刺啊......
安羽清曾不止一次这样想。
而今天,月梦欣的这份不愿示人的温柔......竟对君逸铭这个看上去毫无特色的男人盛开了,尽管这其中还夹杂着无尽的悲伤。
看着月梦欣怀中的君逸铭,看着他染血的脸庞和紧蹙的眉头,安羽清开始真正对关注起了这个男人,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些复杂和无奈。
(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恐怕他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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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断开后,我鬼使神差地回到了那个梦境般的世界。
四周依旧是熟悉的一片空白,只是地势似乎多了些起伏,而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开始了流动。这个“梦”似乎变得比原先更加真实了一些。
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天空中那块悬空的奇妙晶体相比之前好像变得...更暗淡了一点?
但这都不是重点。
此刻的我,正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然后揉了揉眼睛,来确认自己没看错。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