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市2区,原本是市中心的卫星城区之一,是一个以能源工业为主的重工业产能区。
如今,这片区域已经被暂时归为禁区,被当地的军队重重把守。
这个被紧急封为禁区的地方,实际上已有近一半的地域化为了一片废土。
而这片废土的中心,有一个看上去像是月面环形山一样的巨大坑洞。
坑洞的四周,是零零散散的倒塌废墟。而其中一处尚还能看出一点高楼轮廓的钢筋水泥块上,盘坐着一道身影,正凝视着那个巨坑的中心。
那里有一只巨兽的尸体。
现场,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正忙着一刻不停地分解、搬运着怪物的尸体,谁都没心思注意附近倒塌的建筑群,也没注意到那个正浑身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身影。
阴翳的灰色气息环绕在那道身影的身边,让人看不清它的模样,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出它有着类似人类的身形。
它没有像在场的那些人类一样去在意那只宛如从神话中走出的巨型生物,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死去的巨龙身上那道骇人的伤口,那是一个将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身躯整个贯穿,直径约有5米的大洞。
一段似乎很愉悦的笑声从它的口中传出。
“呵呵,哈哈哈哈....”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如今终于连你也苏醒了吗?”
它身上缠绕的阴森气息随着它的笑声而不停地波动,周围的水泥钢筋却因为那股气息的波动而迅速崩坏,化为泯灭的虚无。
那股力量,与黑龙的电光,抑或是与那个白色人影的银光相比,似乎在“质”的程度上有着根本性的不同。仅仅是出现的一瞬,就让四周的空间出现了严重的扭曲。
它缓缓地闭上眼睛,全身的波动也迅速地收敛,周围的一切瞬间恢复如常。
“这样才对,不枉我苦苦忍耐这些年。”
“如今这个无聊的世界,终于又要变得有趣起来了。”
这时,一阵轻风吹过,带起沙尘微微飘扬,遮盖了那“人”的身影。
而等尘埃落尽,周围的一切再度清晰的时候,人影却已如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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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识脱离了那个所谓的“心象世界”后,我眼前的所有景色就全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片黑暗。
我知道自己的意识已经成功切换回了我自己的身体,因为我的感知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改变。
但是,当我想睁开眼睛或是抬动手脚的时候,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体动不了?!
难道是因为身体失血过多,已经......
别吧,这次不会是真的要没了吧?
一想到这,我真的忍不住有点慌了。
这时,我的耳边断断续续的传来了几段模糊的声音。
“......君............别死.......”
......
“.....哥.....不....走.....”
.....什么鬼?
这断断续续蹦出来的几个字,到底什么意思啊?这边听不懂啊....
谁能告诉我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话说为什么我现在什么都听不清啊?!
这些意义不明的字段不但让我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提取不出来,反而让我超在意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时,我注意到身体除了半点动弹不得以外,体内好像也有也有一股怪异的感觉。
好像有一股微弱的热流正源源不断地自我的胸口正中传出,并流向身体各处。热力传来的那一刻,让我的身体有一种......久旱逢甘露的奇妙感觉。
就像是在全身都快要被冻僵的前一刻,整个人忽然泡进了一汪热腾腾的温泉里。让人浑身酥麻的同时,还有一股自骨子里迸发的舒畅。
这种畅快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让我的意识都有些恍惚的时候,耳边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最先传到我耳朵里的,是一个动听到让我感到有些陌生,却又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的听到过的...哭声。
哭声?
我猛地一惊,这时,眼睛也终于能够睁开。我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已经不是昏迷过去后的那个小巷子里了,而是...
(......陌生的天花板。)
同时,鼻腔里飘来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我瞬间明白这是哪儿了。
(医院吗....)
我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起来,不管怎么说我这条命是保住了。终于放松下来的我眯了眯眼睛,随后将视线往下移了移。一入眼就是一片白花花的绷带,上面还有一股残留的酒精味。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绷带包的跟个粽子样的,我顿时有股想哭的冲动。
(这叫什么事嘛....)
那个叫源晶的东西,果然不干净啊,自从沾上它之后,这几天基本上一天比一天倒霉。不管是现实还是梦里,不是挨揍就是在挨揍的路上。
正当我欲哭无泪的时候,越发清晰开阔的视线让我看到了更多东西,也让看到了我做梦都想不到的景象。
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女人出现在我的眼前。
(月梦欣?!)
看到这个女人,别说被吓得清醒了,我甚至差点被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此刻她坐在我右侧的椅子上,正用手擦揉着眼睛,这让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那儿不断传来的抽噎声还是让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确认了一件事——她在哭。
(???)
对此,我很是疑惑。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哭?)
难道是因为我......呵呵,算了吧,我再自恋也该有个限度,而且我也完全不记得跟她有过什么交情。
(那难道是,她哪位亲戚朋友也住院了,还跟我进了同一间病房?)
嗯,有可能,至少这个猜想比上一个靠谱多了。
(可她为啥要坐在我的床头边啊?)
啊,刚醒过来就想这么多东西,头好晕....
算了,怎样都好,反正她的出现多半跟我也没多大关系,这位置她要坐就坐吧,反正能近距离欣赏一下我们学校的冰山美人,我也不算吃亏。
(...但还是稍微提醒她一下比较好吧?)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后,我艰难地咳嗽了两声。随后就看到她像是被吓到的兔子一样,立马全身一抖,还看上去很是紧张地望向我这边。
(???这反应是什么情况?)
“哈啊。”
她显然一眼就已经察觉到了我的苏醒。此刻的她正捂着自己那颇为壮观的胸口,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还像是终于按耐不住了似的松了一口气。她的脸上参杂着欣喜与担忧,眼中满是关切地看着我。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就像是被嵌入了漫天的星辰那般的华丽璀璨,偏偏又显得那样纯净无暇,就像钻石一样......
不对,钻石相比这双眼,尚还不如,因为没有那样的灵动。
这双眼睛此刻正熠熠生辉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这一刻的神情完完整整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一般。她的眼睛周围已经变得有些红肿,眼角还残留着一点晶莹的泪花,映衬着她微红的美丽脸庞。
这犹如天女垂泪的一幕美的太过梦幻,让我看得忘了回神。
“哥!你终于醒了?!”
一声清脆悦耳、还带着点哽咽的声音在这时将我唤回了神。我目光往另一边稍微移了移,
(欣苒......)
这个精灵一样可爱的女孩此刻正像只猫一样趴坐在我的床边,抬起头看着我。
之前她似乎一直把自己的脸埋在我的被子上,在知道我醒了以后才把头伸出来。如今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看向我的神色里都是满脸的担心和后怕。
确认我醒了以后,她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流着泪一把朝我扑了过来,抱住了我,
“呜呜......笨蛋....笨蛋!哥哥你这个笨蛋!你吓死我了!!”
欣苒就像是在极度地恐惧着什么一样,柔弱的身子不停的颤抖。她甚至不顾在场其他人诧异的眼神,直接将头埋在我的胸口,不顾形象地大声哭喊着。
看着这样的她,就连我也被吓了一大跳,但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目光还是在不知不觉变得柔和。
我对于她这样为我担心而感动,也为她的担惊受怕感到自责和心疼,甚至有些愧疚。
因为我大概明白她在害怕什么,也知道那究其原因......其实终究还是要算到我的头上。
(看来高三结束时留在她心里的那个坎,她还是没跨过去啊...)
尽管我现在躺在病床上,身体无力得连抬一下手指头都算是奢望,我还是尽力用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地开口道,
“欣苒...抱歉...我没事的。”
“你闭嘴!......唔.....我才不要你道歉...”
她听到“没事”两个字时,整个人突然变得非常激动,但很快就自己抑制了下来。
然后再没说什么,只是将脑袋抵在我的胸前蹭了蹭,有些闷闷地回应着。
但确认了我真的醒了,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后,她明显安心了不少,连趴在我被子上的身体也终于真正意义上放松了下来。
“咳咳。”
这时我才注意到,不只是欣苒,琳姨和墨叔也都在场,琳姨有些无奈地看着正趴在我身上不愿下来的欣苒,而墨叔则是尴尬地咳嗽了两下,随后带着如释重负般的表情看向我。
我难为情地朝他们笑笑。
“爸,妈。”
墨叔——我的养父——看着我,又看了看欣苒和一旁的月梦欣,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地点点头,算是回应。琳姨又好气又心疼地握着我的手,语气却还是尽量温柔地问道,
“逸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去了趟学校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的笑容顿时一僵,眼神也变得游移不定。
对于这个问题,我完全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是我闲着没事干跑去跟一条黑龙干了一架,完了被打成这个样子的吧?就算我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啊。而且我本来就不打算把欣苒他们一家子给卷进这种危险的事情里。
但眼下这情况就算是让我想,我一时半会哪里编得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出来?
“还,还好啦,我这其实也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
看着我目光游移,不敢跟直视她的样子,琳姨的眉头微微一蹙,
“逸铭,都已经发生了这种严重的事情,你该不会还打算瞒着我们吧?”
“怎,怎么会呢?妈,你想什么呢......”
(啧!好可怕的直觉,她怎么会察觉到的?!)
就在我嘴角的假笑已经快要绷不住了的时候,病房门口处,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忽然响起,
“唉,说个原因都这么婆婆妈妈的,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是嫌丢脸吗?说白了不就是被一群混混给揍了吗?”
““混混?””
琳姨和欣苒都非常疑惑地看过去。
“......”
我听到刚才的话,如今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混混?)
什么混混?我这身伤跟混混有什么关系?
我摸不着头脑地往旁边看去,这才注意到那个人已经走到了月梦欣的身后,一手亲昵地搭着她的肩。
那是一个竖着高马尾,戴着细边框眼镜的女孩,此刻正捂着额头,脸上挂着一副“好麻烦啊,真受不了”的无语表情看着我们。
她的容貌虽不似月梦欣和君欣苒那般惊艳,却带着一股清新脱俗的动人。我这时也恰好认出了她。
(这是....上午坐在我邻座的女孩?)
我记得她叫...安羽清来着?她怎么也会在这里?
而安羽清没有在意我疑惑的眼神,在看向欣苒她们时,她的嘴角往上微微翘了翘,顺便拍了拍一旁月梦欣的肩膀,制止了似乎想要阻止她做些什么的月梦欣。
然后,她就在月梦欣有些黯淡的目光中说出了她所认为的真相——一场因为争风吃醋引发的校外斗殴——虽说这程度没把握好,搞有点太严重了。而我也终于搞明白现在这状况是怎么一回事了。
(搞了半天是信息差啊,也是啊,她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条黑龙的事情,肯定会把我的伤联系到那帮混混身上......至于月梦欣会知道我的动向,多半是这个戴眼镜的马尾女生告诉的了。)
我方才似乎一直处于生锈状态的大脑到现在才终于开始稍微恢复了运转,联系了一下现状,我感觉这对于我目前的处境确实是一个绝佳的解释了。
(正好,今天事情太多太杂,这女的要是不说这事儿我还真的快忘了,那顿揍虽然没啥感觉,但我可不能白挨,就当她说的就是事实好了。)
想到这,我立马作出一副被揭穿了后深感尴尬和头疼的表情。
同时,我也不忘观察墨叔琳姨以及欣苒他们的反应。
墨叔他们两口子年轻时似乎也都经历过大风大浪,虽然现在看着也不老,但在很多事上都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在听完了安羽清的讲述后,他们都没出现什么过激的情绪波动,只是琳姨有些心疼地抚摸了一下我的手掌。我也朝她笑了一下。
而欣苒的反应就让我有些在意了。她几乎全程就没将自己的注意从月梦欣的身上放开过,不如说,即便是在安羽清解释的时候,她也依旧在斜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月梦欣,就像是在看着什么让她感到威胁的,让她讨厌的事物。在听完安羽清的讲述之后,更是变得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咬牙切齿地瞪着月梦欣。
更令我惊讶的是,月梦欣在欣苒的面前就像受到了什么压制一样,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甚至从始至终都不敢将视线与欣苒对上。
(这两人,莫非认识?)
我狐疑地看着她们二人。
毕竟不这样想的话解释不了她们这明显不对头的举动。
接着,欣苒紧抿着的嘴唇中漏出了些许声音
“原来...又是因为你......”
可就是这一丝轻微得几乎让我听不见的话,却是让一旁的月梦欣听了之后如遭雷击,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咦,这个反应......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两人之间果然有鬼吧?)
看到月梦欣这个堪称诡异的表现,我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想不到啊,我这个妹妹到这个岁数了,也开始出息了啊,居然能跟我们学校的校花搭上关系......连我这个当哥哥的都有些看不透她了。
而月梦欣有些摇晃地迅速起身,脸色依旧一片苍白,看上去就像是根本没有余裕来掩饰自己的动摇一样,朝我们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
那声音里的哽咽把墨叔和琳姨都有些吓了一跳,我也被她这突然上演的一幕给搞懵了。
然后,就在这时,她忽然直勾勾地看向我,眼睛依旧有些泛红,也依旧是那么美丽闪亮。可眼光中,包含的却是近乎满溢的痛苦和思念,竟看得我不禁呼吸一滞。
从她的目光里,我读出了许多。
她好像等了我很久,她好像有很多话想和我说,她,好像很心痛,很难受。
(可...为什么?)
我承认我是很憧憬月梦欣这个女人的,可是,可是我跟她真的不熟啊!她为啥要用这样深情的眼神来看我啊?!
看到我满是疑惑的神情,她的目光终于黯淡了下去,就像是心中的某种不切实际的期待在这一刻终于被打碎了一样,整个人看上去很是落寞。
那副模样,让我心中没来由的一痛。
而她也不再停留,转身拽着一旁同样懵逼的安羽清一同快速离开了病房。